part[2]
——
她在这冰冷的河里挣扎,颓丧而无助的神情被悄悄隐匿住。
有人说,没有谁能知道生活在深海的鱼会不会哭泣,因为纵使流下了眼泪,也会瞬间被那刺凉透骨的海水抹去。
细雨润泽了流光,碎了流年,终究,鸢尾花谢。
肆意囚葬,残忍嗜血的疯狂第一次出现在她的嘴角,弑杀一切、心死亡的痛苦究竟由谁来承担。
——
嫡脉与支脉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歇。
永远不会。
所以她一定记得那一天,那是记忆中永不磨灭的画面,如一根浑身长满触角的刺嚣张地插在她的脑海里,透着隔膜可以看见,这些触角蚕食着最珍贵的东西。
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的依赖。
以及,她的优越与宠荣。那都不将再是花间依子的。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家里的仆人如此少,因为嫡脉隐宅的地址便是一个贪心承受不住财诱的仆人透露给了支脉之人,导致这里永无安宁之日。
那日,她被母亲赶出房间,藏在大厅地底下的一间暗格里。
“我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依子。”母亲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焦急,“你好好躲在这里,不要说话,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好吗?”
她一歪头,脸上露出不解:“为什么啊?”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叫你藏进去就进去!”母亲显然是心急火燎,整个人都开始原地踏起凌乱轻微的脚步,一狠心把花间依子直接被推进暗格里。
女孩脸上一愣,显然是被吓着了,记忆中那温和美丽的母亲,这几乎是她第一次用不耐烦的语气跟她说话:“我……”
母亲敛下了眼中的焦急,平静后缓缓蹲下来对女孩说:“依子,和妈妈玩个游戏好不好,你就躲在这里,不要出来。等妈妈找你时,你再出来,就算你赢,行吗?”
“妈妈,你怎么哭了?”她点点头,轻轻地唤。
“没有的,你记住,你永远都是花间家族的嫡脉之女!”
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那抹温柔的残影撕扯间消失在了永远。
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的她,竟然从不知家里什么时候修了这样的一间拿来藏身的暗格。
似乎来了一群人。
她的耳朵抵在隔板上,小脸尽是慌张不安的表情,外边发出人谈话时细碎的声音,仿佛是在争吵什么。这声音很模糊很细微,压根无法听清楚谈话内容。
之后发生了什么。
尖刀刺破了生存的泡沫,伴随着绝望之声而到来的毁灭,粉碎了生灵本欲用鲜血抵抗的勇气。
殷红的血交织捻揉在一起,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红莲。妖异的血腥气味馥郁弥漫在四周,开出的赤色花朵渐渐扩大盛绽。
她恍恍惚惚间听见了母亲无助的呐喊,血色的魔咒回荡在她脑海里,仿佛整个人随时都要崩溃。
她能想象到一股凉意穿透身体,刺进骨中,仿佛禁锢千年的寒意突然得到释放,让人在大脑无法思考的一瞬颤抖起来。
紧接着,她最亲的人就倒在了她的身边。
那些炽热的液体一点点涌出来,蔓延着轻淌着,柔和而缓缓地刻画出一幅诡谲的纹络,烈艳侵蚀了地板,镶上一层暗红,血滴在白色的墙上,渗到雕刻的深处。
一个四岁孩子,她知道了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害怕,不寒而栗,墨色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指甲狠狠的插进手心里。
她再也忍不住轻轻地撑开一丝木板缝隙,两只眼睛颤抖地看向外面唯一清晰的画面——
心目中伟岸如山的父亲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惨白的脸似乎在诉说着他最后的不甘。大量的血正在放肆汹涌地往外滑出,血遍布了整个宅子。
她生活了如此久的地方,彻底染成了鲜红。
这就是她们的命运吗……
璀璨的玫瑰凄静的绽放,缓缓的渲染出一片瑰丽的画。
——
她的牙狠狠咬住下唇想要阻止自己哭泣的声音,小小的花间依子隐隐能明白自己现在不能发出动静。
那么小的女孩,那么大的悲伤。
从她出生起生命中几乎就只有爸爸、妈妈两个人的痕迹。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红色的云彩倒映在流水上,整个湖面变成了金红,天边仿佛燃起大火。
她闻到了弄弄刺鼻味。
残阳如血,天边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如梦似幻,好不真。
花间依子终于违背了她给母亲承诺,她完完全全打开了那隔层木板,刚一伸出头,迎接她的是一阵阵呛人的烟味。
整个宅子,血流成河。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在烈火狂妄中微不足道。
女孩听到了她一生中刻骨铭心的对话。
“把这嫡脉宅子烧了吧,从此之后我们这脉支系就是花间氏最高贵的血统。”
“死的那些人呢?还有那些仆人?”
“都处理了吧,烧干净点,我要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嫡系,硬生生毁灭在我的手里。”
“听说四年前嫡脉之妻怀上了子嗣,不知是真还是假。”
“管他是真是假,顶多是个四岁的孩子,估计藏在哪里,让她被烧死吧,她和她父母一样卑贱该死。”
——
卑贱。
该死。
这就是母亲所说的尊贵身份?
是这些人杀了她父母亲,一把残忍的火烧了这里对吗?
原来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其实妈妈她应该忘记了,今天,是她五岁的生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