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梦吗。
黑暗的世界中,那些倏然回荡的金属声仿佛对她致命的嘲笑。
是谁勾勒出悲伤至极的微笑,悄悄解开囚禁的锁链,谁的双手被铐住无声地被拖向冰冷死寂的深渊。
泪槿……槿……你说不让我哭……
而她依旧在哽咽,四周是无尽的暗。什么东西牵绊住脚踝,被血迹覆盖的世界,满脑子都是泪槿宛如宝石般破碎的脸和泪花。
没有色彩斑斓与光,少女选择继续蜷缩着。
微弱的光忽然亮起。
有遥远的视线传来落在少女身上,淡漠却又温暖的目光穿越重重阻碍来到身边,他看见身着单薄的女孩一个人在角落里。
她独自承受冰冷与痛苦,但仍不肯哭喊,嘴唇被咬得死死的,把充满苦涩委屈的双眼一揉再揉。
突然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感是那样陌生,动作是那么轻柔那么缓慢,爱怜地捧起她的小脸,宛若捧着此生珍宝。
“铃木……?”亚梦暂时停止了哭泣,抬头望向铃木溪,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幽暗之中,少年的眸仍旧暗淡,像一颗风华尽失的宝石,可此时那里面却装满了愧疚与心疼。
“嗯,是我。”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亚梦,他转了个方向,让少女的背部紧贴他的胸膛,“对不起,我离开得太早,或者我来得太晚。”
头发被人轻揉着,似是在当安慰。
“溪……真的是你!”亚梦一下反扑到人怀中,继续大哭起来,经历了这么多的她早就失去了曾经假装的镇定自若。
“哭出来就好了。”少年眼里的光更柔和一些,他见过亚梦强撑着自己,装作冷漠无谓的样子,所以对于这真实的眼泪显得更加怜爱。
他棱角分明的脸在光下显得甚至苍白,银灰的碎发如同海洋深渊中不应该存在的幽幽之火。高挑的鼻梁仍旧未变,双眸是夜空中最暗淡却神秘的星辰,此刻扔掉所有戒备冷酷,他留下的只有温柔与哀伤。
亚梦确认过了,真的是他。
“虽然这只是个梦,梦会醒来。”她摸了摸铃木溪的脸颊,是真实的触感,“可见到故人,悲伤总会淡去。”
只要不再去想。
“说什么呢。”少年沉默了一下,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
他是有遗憾他才会回来。
可这份遗憾……到现在依旧说不出口。
“你的死因到底是……”察觉到气氛的尴尬,亚梦率先打破沉默,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问下去。
“这些都不重要,都已经过去了。”铃木溪注视着少女清澈的双眼,抿了抿唇,“我……”
四周渐渐,明亮起来。
亚梦发现坐在落地窗旁边的咖啡桌前,铃木溪在她对面,面前还摆放着热腾腾的饮品,四周人来人往,却仿佛没有一个人能够看见她。
这里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咖啡馆。
说是要谈合同,可是因为铃木音的陷害,让亚梦回忆起了许多不愉快,而铃木溪淡然的态度让她恼火,就什么话都不多说,签下合同就走人。
哪知这是铃木溪策划已久的商业报复,他一手毁灭了铃木家族的根基。
而全盘的受益者,是她代表的日奈森家族。
想到自己任性的所作所为亚梦眼睛忍不住又酸了起来,铃木溪见状赶紧用纸巾拭干了。
这个女孩……真是不让人省心。
你可以把眼泪在我面前尽情挥洒,但是不要因为我哭,好吗?
“对……对不起。”亚梦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是道歉了多少次呢,可哪一次有用?
“亚梦。”铃木溪突然喊住她的名字。
“怎么了……”上一次这样认真地叫她,情景还令亚梦记忆犹新。
铃木溪深吸一口气,碰了碰桌上的咖啡杯。
“还记得我们在圣汀斯相遇的时候是一个晚上吗?”
“嗯,记得。”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那天的我正打算跳楼自杀,没想到遇上了跌跌撞撞被药剂逼疯的你也跑上天台来。”
“其实你的秘密,我没有去刻意打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就是那天晚上你思虑不清时自言自语的。”
“原本在圣汀斯这个地方,人心都是冷的,我本打算袖手旁观,后来的你……让我改变了主意,也让我改变了主意。”
“你我都活着走下了天台,你也许是感谢我的救命恩情,愿意作为朋友待我。可我不一样,我切切实实是感受到了你的光芒,令我在自闭黑暗的复仇路上找到了唯一的温暖。”
亚梦愣愣地听着这一番长篇大论,铃木溪好像把一生的话都放在这个时候说了。
她曾经也问过他为什么要救她,他都没有回答。
今天这个回答看上去倒也有点正式。
“那……”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接近了她,然后她柔软的双唇被覆上温热,嘴里支支吾吾的音被强行打断,吻似空中的小雨般落下。
他的身子贴上少女娇弱的躯体,贪恋而温柔地索取着,宛若初绽的蓓蕾散发出迷人的芬芳让他忍不住吮吸,忘记一切专注地完全这个吻。
亚梦完完全全睁大了眼睛,惊讶甚至让她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
没有强取豪夺,也没有攻占城池,铃木溪的吻技也很生涩,他只能尽量轻到不弄疼她。
“你也许只是把我当过命交情的好友,而我不一样。”他低沉迷离的嗓音回响在亚梦耳边,“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可以枪林弹雨,他可以纵火毁灭一切,他可以忍受训练的痛苦,他可以承担药剂的逼迫。
但说出这四个字也许他用了毕生的勇气。
这就是你的遗憾吗铃木溪,留到现在再说?
哈,你知不知道说完之后,我要独自接受梦境破碎的痛苦。
真是不负责呢。
……
少年的脸逐渐模糊不清,最后消失不见。
亚梦再没有伸手去抓。
四周是熟悉的黑暗,在失去依子的时候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不再陌生。
谢谢,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