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殿下。”无比虔诚而激动,她眼中的光芒与其他的神灵信仰者是不一样的,除了崇敬外更多一丝感激,而这种不带杂质的情绪才真正引起亚梦的好奇。
“我们的祖辈,是民间的历史记录者,将一切以最真实朴质的面貌记录在纸上。不带任何加工,不为收录入皇家藏书馆。”那名母亲说到此处多了几分自豪,但很快又转为遗憾的语气,“在世人皆知的战争浩劫中,许多珍贵资料丢失,甚至找不到痕迹。唯有一份皮卷,还保存下来。”
自多年以前的战争后,之前的历史记载都消失不见,这一点亚梦清楚,是符实的。
“里面记录着什么内容?”
“哦——那是鲜为人知,甚至说无人知晓的画面。”母亲走过去,为熟睡的孩子拢了拢棉被,“湛蓝明澈的苍穹之上,走出一位高贵的王,他头戴仙境圣者的头冠,沐浴着与神灵洗涤仙境那日一样的光芒。”
亚梦的心有一丝颤动。
“更加令人难忘的,是他那双深沉而炽烈的红眸,从根源闪烁一种奇特的光芒。隔着书卷,我无法读懂那是怎样的情绪怎样的光,但是,我相信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她抬起头来,又看向亚梦,“直到我看见殿下的双眼,才明白那是怎样的瞳眸。”
“这是发生在战争之前的场景?我是否可以相信记录的真实度?而你为什么不告诉皇室,明知举国上下都对神秘的历史充满好奇。”亚梦一连串提出许多问题。
“仅有的记录,出自民间热爱仙境的子民之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合理。再者,所有的记载或毁灭,或消失,只有它存在下来,定有它存在的原因。真正需要了解它的人,会自己到来,何必交给城堡里的王呢?”说着,那位母亲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皮卷,在亚梦面前打开。
泛黄的纸页饱经年月久远的沧桑,用普通文字书写的故事在中间款款展现,那并不曲折动人,也没有用太过华丽的辞藻,但对那个场景描写得无比生动。
“红眸,似可灼伤仙境万物,以鲜血洗净,藏匿无法言说的情感。”
“祖辈先人相信,那位高贵的王,就是第一个见到神灵的王。”
亚梦的心跳不再稳定,内心掀起轩然大波,淋漓的鲜血细胞在跳动,一股无名之感充斥在脑海,无数混乱不堪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以最快之速在眼前不停闪过。
记忆,在复苏。
血色彼岸在遥远的心房中痛苦歌唱,黑暗如潮水席卷,鲜血灌溉了花的海洋,罪孽的牢笼囚禁住本该娇艳的花儿。那些血腥得已发腐的回忆,都尘封在那枚血红瞳眸之下。
“殿下,您……”见亚梦反应异常,母亲马上站起身来查看询问道。
“没事。”待缓过来后,亚梦揉了揉鬓角,以不一样的眼光重新审视面前这位母亲,“十分感谢,你能把祖辈留下的遗迹轻易告诉我。”
母亲笑了笑,收起那份皮卷,取来桌上的火种,烧掉了这份记载。
“你……”
“它已经把一切告诉了该告诉的人,便不用继续存在。而您,是我告知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
此时的亚梦摘下斗篷,把遮盖在黑色下方的樱发散落下来,她穿得十分简约,像风尘仆仆的远游人。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有与他一样的眼睛?”
“不是眼睛,是眼神。冥冥之中,由神灵牵引着,我就应该这么做。”
亚梦沉默片刻,才凝视着这位母亲的眼,十分严肃地开口:“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所信任的神灵并不是你们信奉的那样美好,也许根本不存在,也许犯下过滔天罪孽,让所到之地血流成河,你还会这么想吗?”
她会反驳说这不可能吗。
“若愿意赎罪,我愿意给予原谅。即使是神灵也会犯错,它救赎过我,我也愿意目睹它于希望中获得新生。”
母亲双手合十,朝石像行礼,又低头在自己孩子的额头上轻轻落吻,“我的孩子,神灵给我的最宝贵的赐予。虽然他曾经受过磨难,但在神灵的庇佑下,他的疾病在瞬间好掉,变得如最初般健康。”
亚梦微微张嘴,惊讶的同时也有释然。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无意中也会走进这间屋子,这里有自己魔力的气息,她曾在回漠络仙境时,无意使用蝶痕的力量,救治过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亚梦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位母亲,是自己用甜心的力量救了她的孩子,来破灭她对神灵的幻想。
可蝶痕已经不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再大的过错也可以被原谅吗……”红眸泛起茫然,显然她的内心没有答案,“这与我所认为,是背道而驰的。”
“若真如您所说,至少我愿意这么做。”
——
告别了这间小屋,亚梦与同行的凪彦泪槿回到城堡内。
她把自己埋在了藏书馆里,即使翻遍每本书每个角落,都找不到关于战争前的一点记录。
“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
皮卷记录上所描写的沐浴在神光中的王,他眼中的情绪,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但除了亚梦。
那是她曾经从未体会过的残忍,比在幻境中感知到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