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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三爷

静音没有攻击。

青崖并没有使用影狼,明明他和绿柳就呆在影子里,可就是这么静静的呆着,绿柳腹部的伤口在不断的流血,也许静音的攻击伤到了她的什么内脏,青崖静静的看着绿柳,眼神空洞,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的看着。

这场景应该看过很多次了,十年前,天修之战,天音国于修罗国开战,战争中,失去了父母的遗骨,失去了丈夫的少妇,失去了儿女的老人,甚至因为当权者无聊的权力游戏而被派到战场上丢了战友的士兵们,脸上都曾出现过这种表情,这种空空的,似乎心都不见了的表情,这表情甚至出现过在衣秦天脸上,是十年前衣夫人去世时。

明明已经见了很多次了,明明已经不会再被怜悯这种无聊的情绪干扰了,可为什么,静音抬起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动攻击,就像是心中有一块小小的地方被一遍遍刺痛,痛的她无法出手。

“年青人的感情都是丰富的啊..........”三爷看着青崖,语气低沉,充满了一股静音无法诉说的感怀。

“绿柳这孩子啊,是我们寨子里最小的孩子,刚到寨子时不过五岁,是被我们从死人堆里捡来的,捡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连寨子里请来的丹魂师都说活不了了,按寨子里的规矩,是丢下山让她自生自灭的,偏偏青崖这孩子不同意,明明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小屁孩,却非要把自己的口粮给绿柳吃,还精心精力的照顾她,也是绿丫头命硬,居然活了下来。”

“也许是受的尸寒太多,绿丫头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傻傻笨笨的,于是就总和青崖在一起,都是孤儿,年龄又差不多,很容易相处。虽说脑子不太好使,修炼却是一绝,十岁就结出魂印,还不到二十就成为魂将了,实力在寨子里能排上前三。”

“绿柳,青崖没人照顾,我无儿无女,他们经常去我那蹭饭,绿丫头还总说要帮我做饭,可她那个手啊,挥刀还可以,做饭就不能说了,青崖这小子也是,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不会做饭,两个人每次都把我的房子整得一团糟。”三爷说道这里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很温馨。

“绿丫头还很笨,不但厨艺不行,连女红也根本不在行,让他缝个衣服,简直比让他杀人还痛苦,结果每次缝衣服的活都是交给青崖,虽说寨子里对女红的事并不是很在乎,可每当我看到这个在匪窝里长大,却呆呆傻傻的像个乡下丫头的绿柳,还是忍不住想她放下杀戮的刀,不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而是和青崖在一个小山村里过着平淡生活的日子,那日子该是有多美好啊...........”

静音看着眼前的三爷,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现在话却这么多,明明口中所说的是比他高整整一级的人,诉说起来却说的都是做饭女红这样琐碎的事,在三爷眼里,也许这个拿起刀能斩杀他无数次的小姑娘,就真的只是个小姑娘,和镇子里做饭,裁衣的小姑娘没什么不同,就像是无数个在她这个年纪还傻傻呼呼什么都不懂的俗世姑娘一样,就跟............他的女儿一样。

“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是个修炼的料,全凭着当初跟大哥一起开山立寨才混了个三爷当当,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只是敬着大哥的面子才对我恭敬有加,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懦弱无能的男人。”三爷站起身,全身布满血的他看起来却这么坚毅,这么高大,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可就是我这样一个男人,也有不能丢失的宝贝,谁要是敢动我的宝贝,我就跟谁拼命!”三爷猛然一跺脚,一个圆圈呼啸而出,颜色之深是前面无法比拟的,连被笼罩的大地都承受不了突然加重的重力而下陷了几分。

“青崖!”三爷怒吼一声,一直在一旁悲伤的面无表情的青崖有些木然的转过头,看着三爷“绿丫头还没死,你快带她走!”青崖听到这个话,低头一看,绿柳虽然不能动,但确实有一口气吊着她的命,青崖木然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似乎受了致命伤的不是绿柳,而是他。他抱起绿柳转身就想走,可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三爷。

“不用管我。”三爷先开口说道“三爷我有的是方法,绿丫头耽误不得,你出去之后赶快找大夫,大夫不行就去找丹魂师。”

青崖犹豫了一下,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准备先走,他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话,可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抱着静音转身走向了影子中,影子向活的一样慢慢包裹了他们的身体,青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三爷,眼中有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而被影子包裹着的绿柳已经无法看到了,他们就这么消失在眼前。

静音站着看青崖绿柳慢慢消失,没有什么动作,等青崖他们消失之后他看向三爷,三爷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虽说身上都是皮外伤,和绿柳比起来伤的轻的多,但一直在流血,本身也没有绿柳强,现在的他放出脚下的圆圈已经是拼了命了,甚至连刀都举不起来,更不可能发动什么攻击了。

“我可以放你走......”沉默了许久之后,静音慢慢地说道,语气中有一丝挣扎“你知道的,你不可能击败我的,甚至连你拼了命建立起来的重力限制对我也没什么用....”说着静音在圆圈内走了走,闲庭信步,没有一丝受了限制的样子“我不想杀你们,所以我放走了他们两个,也可以放走你........”

“嘿嘿,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三爷嘿嘿一笑,笑容中有丝悲伤,有丝坚毅“听说洪荒时有种神兽叫龙.......”静音点点头,虽然三爷的话还没讲完,可她已经听明白了。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三爷就是那条龙,绿柳和青崖就是他的逆鳞,虽知道打不过静音,知道留下来会死,可仍会留下来对敌,哪怕是豁出性命!

“我会亲手杀死你的.........”静音抬起右手,直对着三爷,右手上的魂脉慢慢变多,很快,被魂力包裹着的右手就像是一把利剑一般透出一股锐利之感。

“轩辕九式第三式,鹤断狐鸣......”静音慢慢说出她一直使用的魂技的全名,与此同时身形消失,瞬间出现在三爷前面,三爷下意识的举手格挡,静音手掌一转,贴着三爷的胳膊刺过去。

“撕拉......”一声皮肉分离的声音传来,静音的手掌穿过三爷的腹部,献血顺着静音的手掌慢慢滴下,像是生命一样慢慢流逝。

“我...........会埋葬你的......”静音抽出手掌,看着捂住腹部伤口慢慢倒下的三爷,语气中有种身入骨髓的悲伤。

“埋葬我?凭你?......”三爷抬头看着静音,语气虽然虚弱,却有种拼尽全身的恨劲“你不配!”三爷一声怒吼,同时猛一拍地,静音脚下的土地突然松陷,变成一个十几米的深坑,静音直接就掉下去了。

“怎么样........我拼命为你做的墓穴还可以么?”三爷趴在洞口,挣扎着起身“我脚下的这个圆圈不是什么重力区域,而是地陷区域,只要我想,就可以在任何一处制造地陷........接下来,就由我来埋葬你吧。”三爷手掌一翻,三个圆球出现在他手里,是三个地心雷,三爷一个一个把地心雷启动,然后甩手扔了下去。

“去死吧.......”三爷轻轻说道,声音小到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可没有人能听到他说什么了,因为接下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白马宅院。

“是练武场.........”叶叔和衣雷政听到轰鸣声,转过头,只见练武场方向一道聚大的火柱喷天而起,火柱看起来比西厢房的要凝练的多,似乎是在一个小洞里爆炸的一样,一喷就喷起来十几米高。最让叶叔和衣雷政惊奇的是火柱喷起越五十米时,突然炸裂,向四面八方蔓延过去,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巨大的屏障一样。

“那是什么..........”叶叔看着炸裂的巨大火柱,表情有些木然,那可是地心雷啊,相当于魂王高手的一击啊,这可是连他和衣雷政这样的魂爵都抵挡不了的攻击啊,居然被这么不知名的东西阻挡,也怪不得叶叔这么惊讶了。

“那是什么?”三爷看着被阻挡住的火柱,惊讶程度远比叶叔要高得多,因为他明白那火柱可是有三个地心雷喷发而出的,为什么会这么容易的被挡住,衣家到底留了什么样的怪物啊。

“噗.......”还来不及三爷细想,他就张嘴喷出来一口血,现在的他,正在白马宅院外面,左手和左脚都被烧黑了,这是他躲闪不及被地心雷留下的伤痕“嘿嘿......”三爷看着烧黑的左脚左手嘿嘿一笑“被地心雷的火焰烧中,只废了一条腿一条胳膊也算是赚了,还能让我逃出这该死的院子,简直是赚大了。”

“噗.........”三爷又喷出一口血,三爷无所谓的擦擦嘴,继续向前爬去,他的左腿被烧废了,右腿刚刚逃出来的时候也摔断了,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走了,可他受的最重的伤不是在腿上,而是腹部被静音刺穿的伤口,那伤口覆盖着静音的魂力,三爷连止血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鲜血带着他的性命不断流出。

三爷不断的向前爬,前面有个巨大的黑影,那是青崖定下的第三个坐标,青崖抱着绿柳一定会瞬移到那个影子里的,要是青崖还在那里,那说不定三爷还能留下一条命,要是不在.......三爷想到这里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向前爬,嘴角还带出一抹幸福的笑“不在也好,不在至少说明绿丫头还有救,还能活下来.........”

三爷一直一直向前爬,血和灰烬在他身后留下两道痕迹,像是两条通往死亡的路,三爷再往前爬,死亡却离他越来越近,他似乎爬了很久,直到还有一步就可以爬到那影子里时他终于爬不动了。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影子停止了爬行,翻过身让自己躺在地上,看着满天的星星不说话,由于失血过多,他脸色苍白的可怕,身体也很累,每一次呼吸就像是破旧的机器,呼啦呼啦的乱响。

“这么近........还不出来扶我进去........看来是真的走了吧.......”三爷看着近在咫尺的影子,不自觉的裂开笑容“臭小子,为了姑娘连我三爷也不要了,真尼玛没情谊.....”三爷忍不住笑骂,语气居然和青崖有几分相似,只是重伤让他的声音细小了许多。

“这妞,真尼玛厉害.......”三爷想抬头看看腹部的伤口,却抬不起头来,怎么着也看不到,只能拿自己唯一还能活动的右手摸了摸“这洞......还真深.....绿丫头受的伤大概也是这么重吧..........”

三爷不说话了,整个街道也没什么声音,只能听到三爷破机器般的呼吸声,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谁也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可混着鲜血的滚烫液体还是不断的滴落在地。

“青崖!”三爷突然大喊,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他的声音,可没有人回答他,他也没有打算等人回答“你给老子好好活下去!不论怎样!不论谁生谁死,你都给我好好活下去!听到没有!”还是没有人回答他,街道安静的像是墓地。

“听到没有!”三爷再次大吼,可回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

“你个臭小子,倒是听到没有啊........”三爷的声音轻下来,轻的像是喃喃自语“听到你倒是说一声啊.........”

......

“嗯.........”一片无声的街道里传来了一声低低地嗯,声音轻到让人以为听到了幻觉,

“臭小子啊.......”三爷嘴角荡起满足的笑容,终于是不说话了,他的手慢慢放下,整个人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死了。

“他死了啊.......”街道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老乞丐,他走到三爷面前,看着三爷,三爷没有闭眼,嘴角带着笑,满是幸福的样子“看来,死得不悲伤啊........”老乞丐轻轻说道,语气中有种无法名状的悲伤。

“他这一死,大概所有的事都要结束了。”衣秦天走到老乞丐身后,看着三爷,脸上的笑容有一丝丝的改变,虽依旧那么温柔,却让人觉得心碎。

老乞丐看着衣秦天的笑容,微微的叹了口气,他走上前蹲下身,伸手覆盖上三爷的脸庞,把三爷的眼睛慢慢闭上,然后,他再次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的影子,浑浊的眼中有丝看不出的感情“你........要收尾么.......”

衣秦天也看着那个影子,沉默了很久,连笑容都收敛了一些“只是一只蝼蚁,放过.......也可以.....“哎~”老乞丐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走吧,走吧,你们家三爷希望你能活下去啊.......”

影子里慢慢出现两个人影,青崖抱着绿柳。青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可衣秦天可以看得到他怀里的绿柳,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她....已经死了........

在青崖抱她从练武场边缘瞬移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所以青崖留给三爷一个无法言述的悲伤眼神,或许,三爷在那一瞬间也明白了青崖眼中的悲伤......”

街道里安静了好一会,直到一声低低的叹息打破沉默“你走吧,把这两个人好好安葬一下。”青崖有些木然的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着说话的衣秦天。

衣秦天看着他眼中的空洞,突然明白为什么三爷就死在影子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却没有去救他,因为他看不到了,只是一瞬间,绿柳死的一瞬间,强大的悲伤就打伤了他的眼,他的眼睛还是好的,可他却再也看不到东西了,他的心已经死了。

“哎~”衣秦天走上前,蹲下身,正视青崖的眼睛“我........会安葬你们的........”青崖听到他的话,木然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眼睛无焦距的盯着不知道的地方,嘴角裂出一道难看但安心地笑。

“嗯......”青崖点点头,头刚点下去就没再抬起来,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可已经没了呼吸。

“衣族长..........放他走不可以么.......”一直在一旁看着老乞丐有一丝不忍,但并没有出言阻止。

“他.......走不了的........”衣秦天指着天上不知道撞倒什么而四分五列的火柱“那结界是云音阁的手笔,你应该看得出来,这说明云音阁就在附近,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而且他自己也不想离开吧......”

“云音阁啊........”老乞丐看着天“朝廷借云音阁在这里看了这么久的戏,也没什么作为,真是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啊....”

“其实相比于他们我更想知道的是你........”衣秦天回过头看着老乞丐,笑容温柔的有点虚假“你在这里免费看了一晚上的戏是想干什么呢?苍云镇第一人百变星君.......”衣秦天一顿,笑容里微微透出丝危险。

“百变星君........易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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