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琥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之后爬到马车里拿了个果子，蹭了蹭就坐在车边上吃了起来，双脚垂下马车，随着马车前进一晃一晃的。
车队离开白龙坡已经很多天了，快要接近墨柳城了，鹤辕郡这里不是经常下雨，车队就一直前进，偶尔他们还是会去打打野味，但因为马车停的次数少了，他们只能在傍晚左右去，连续几次玩的太晚了以至于天黑了才回来之后，二叔终于不在让他们到处跑了，扎营的时候还会专门给他们安排杂活，于是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出去玩了。
琥珀觉得无聊，无聊的原因不是因为很久没去打野味，也不是因为没吃到肉，更不是因为果子是很多天前的已经不太好吃了，他无聊的原因是因为两个人，赤峰和衣岚。
自从两个人傍晚边烤兔子边讨论了关于魂师和武师的种种问题之后，两个人就跟上了瘾一样一直讨论着，衣岚能看得到气却没有魂印，关于术师阵法魂技有很多的疑问，而赤峰虽然是魂师，但身手很差，剑法也烂，战斗经验更是被衣岚甩了八条街，于是两个人各取所需，相互促进，整体泡在一起说这些问题，眼中再也没有琥珀长空的人，琥珀甚至能看得到两个人眼中闪着的光。
男孩子们真是难以理解。琥珀边吃果子边无聊的躺在马车上边想，干嘛非要研究这些打打杀杀的暴力东西呢，要是大家都不研究，不热衷暴力，不就天下太平全无战争了么。
女孩子的想法总是纯真且简单的，但其实，琥珀只不过是无聊了。她坐起来，转头看着第三辆马车，衣岚和赤峰正在那里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前几天两个人讨论的时候琥珀总在边上捣乱，于是两个人干脆坐到后面放杂物的马车上，就两个人在哪里商量或者说研究些什么。队伍里有一些人会骑着马在一边听着，因为赤峰是队伍里唯一的魂师，而在这些人眼里，衣岚更是在山里住了十多年的猎户，身手比这个队伍里很多大人都厉害，两个人讨论，难免会有很多让人受益的地方，甚至到后面衣岚给赤峰讲一些动作技巧的时候，还会有人在一边学，总之，现在他们两个就算是移动的讨论学堂了，而像不爱学习的琥珀长空，就只能无聊的赶路了。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这样出剑就能更快呢？”赤峰拿着一根树枝出了一剑，是光阴三剑里的白驹过隙，这一剑是光阴三剑里最快的一剑，能做突进，也能回身逃跑，但赤峰的这一剑没有意只有型，虽然因为有魂力威力更大了，但一点剑意也没有，看起来就像是威力巨大的直刺。
“不是你这样用的。”衣岚跳下马车，到中午了准备找地方吃午饭了“你出剑要有心意在里面，想象着剑要快要狠，剑意就在里面了。”说着衣岚也用树枝用了一剑，剑意饱满到完美，甚至感觉下一刻他就会随着时光飞逝而去，用出了这一剑之后他把树枝放在车上，从车上提着锅，而赤峰则提着那个小灶炉，自从上次他们烤的兔子被其他人分了之后，大家就接受了衣岚那比熬菜汤的厨师好很多的厨艺，于是熬菜汤的活就交给他了，那个厨师本来也不是专业的，乐得清闲给他们做，所以现在做饭的就是衣岚了，而且虽然二叔不让他们瞎跑，但每次熬菜汤时衣岚都会从路边找些常见的野菜放进去，菜汤也变得有滋有味了一些。
“我还是不能理解，剑意和心意有什么联系么？”赤峰放下炉灶，从路边找了些树枝点着火，这些天他给衣岚打下手，这些事情都很熟了，只是堂堂一魂师干伙夫的活，还是打下手，不知道回去之后他爷爷知道是什么想法。
“你说过剑意和是否有魂力无关，那么剑意就该是和心意有关的。”衣岚从路边找了点野菜，洗干净和菜一起切了，又从琥珀身边拿了颗果子挤了点果汁在菜上准备一会煮，只是他堂堂轩辕氏衣家大公子，现在居然专职伙夫，不知道衣秦天知道了是什么表情。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可又有些差别。”赤峰立掌为刀，一掌下去刀意饱满“这是我们家的手刀，听说是爷爷从刀法里悟出来的掌法，这掌法我成为魂师之前用就刀意饱满，成为魂师之后用还是刀意饱满，并没有什么障碍，但你那一剑我总觉得用你的方法我用不出剑意来。”赤峰边说边把锅放在炉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琥珀长空，帮忙往里面添水，他们也被二叔安排过来当伙夫，这样他们四个就没机会偷偷跑出去了。
“我觉得没什么区别。”衣岚也立掌为刀出了一掌，也是手刀，这是这几天衣岚跟着赤峰学的，刀意虽然没有赤峰完美，但也差不了多少，要知道赤峰这一手从小练到了大，而衣岚不过练了几天而已“我感觉我用这一掌的时候和我用那一剑的感觉差不多，都是意由心生。”
“你真是个小变态。”赤峰看着衣岚“我连了十几年，你练了几天就和我差不多了。”
“你这才练了几天，真正的一字刀可不是你这么用的。”衣岚还没说话，边上就有人说话了，是给县老爷拉车的小老头，叼着个烟杆吞云吐雾，慢悠悠的晃过来。或许是因为衣岚做的菜汤好吃，也或许是县老爷吃了十几天自己带的肉有点烦了，总之这几天县老爷也开始吃她们的菜汤了，于是每次做饭时，这个小老头都会在一边，做好了之后乘走第一碗给县老爷端去，衣岚和赤峰对这个不怎么爱说话就爱抽烟杆的小老头也很熟悉了，但从来没见到小老头对他们讨论的话题插嘴，而且衣岚明明用的是手刀，却注意到小老头说的是一字刀。
“一字刀可不是你们这么使得，要这么用才对。”小老头说着拿起了烟杆，像是刀一样砍下去，明明动作也不快，也没有魂力，可衣岚觉得这一刀又快又猛，刀意饱满，最主要的是这一刀的刀意衣岚感受过，就在衣岚掉下悬崖的那一晚，普通人跳下马对他用的第一刀和苗三刀从天而降的刀芒里都蕴含着这样的刀意，和十步剑一样锐不可当，却又留有一线生机。只是这样的刀意和赤峰衣岚手刀的刀意还是有些区别的。
用出这一刀之后，小老头自顾自的晃到一边坐下来抽烟袋，却不知道这样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震惊了一众小朋友，甚至因为那一刀连二叔都把目光望向这里了。
衣岚和赤峰好久之后恢复了平静，两个人走到小老头面前，一反常态的很恭敬“请问。”衣岚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用手刀？”
“什么手刀？”小老头吸了口烟袋“这个叫做一字刀，云止和我一样年龄的都会用。”
“一字刀？”赤峰终于察觉到名字的不对，细细品味了一下，发现小老头虽然刀意饱满，比赤峰还要强得多，但好像确实和手刀不太一样。
衣岚说道“你不是说这掌法是从刀法上悟出来的么，估计就是从这一字刀上悟出来的。”
“不对啊。”赤峰挠挠头，有点不解“我爷爷说悟出这掌法的刀法是很有名的，怎么会......”
赤峰还有半句话没说，小老头却不在意这半句话中是否有不敬，而是抽了口烟袋之后说道“这刀法二十年前确实挺有名的，还有你们聊天归聊天，手上的工作不要停。”
衣岚和赤峰继续做饭，琥珀在一边舔了点柴伙，火旺了些，水很快就烧开了，衣岚把菜放倒锅里“前辈，为什么说二十年前这个刀法还挺有名的，还说云止你这个年龄的都会这一刀？”
小老头笑了笑“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我老烟头就行。”老烟头抽了口烟，表情有点回忆的样子“二十年前啊，刀王还是大将军，镇守云止，当年他创了这么一套刀法，魂师武师甚至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子都能练，因为这刀法好练，刀王也大力宣传，所以几乎当时云止所有人都会几刀，如果你爷爷真的是从这刀法里悟出的掌法，估计也就是那几年的事了。”
“那这么说来，这个刀王算得上是我们家的祖师爷了。”赤峰把一些佐料放到菜汤里，菜汤差不多煮煮就能吃了，拿了几个饼子放在炉灶边上热了热。
“呵呵。”老烟头抽了口烟“二十年前认刀王为祖师爷的人很多，但现在么，估计就没人认了。”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刀王可能也没有以前这么厉害了吧。”赤峰尝了一下，觉得能吃了，就盛了一碗准备拿给老烟头让老烟头带给县老爷。
“倒不是这样。”老烟头接过碗，把烟杆插到腰带上“二十年前刀王叛乱，被满门抄斩，很多人怕受牵连，所以就没人在认他为祖师爷了。”
赤峰愣在原地，老烟头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端着菜汤就去给县老爷了。衣岚也听到了，只是他没什么反应，盛了菜汤给二叔等众人端去了。
老烟头给县老爷端完菜汤拿着自己的完就过来了，盛了半碗汤蹲在一边吃起来，回过神来的赤峰成了碗汤坐在老烟头边上“老烟头，你说的那个刀王的事能给我讲讲么？”
“怎么想听？”老烟头喝了口汤，看着赤峰，衣岚琥珀长空三个人也端着碗拿着饼子坐在边上，老烟头笑了笑，露出两排暗黄的牙齿“那你们算问对人了，二十年前发生刀王那档子事的时候，我还在云止，这些事我都经历过。”
老烟头拿起一个饼子，在菜汤里泡了泡，咬了一口“二十年前，刀王是个大将军，和许世齐名的大将军，许世大将军镇守关山，刀王大将军镇守云止。”老烟头喝了口汤，舔了舔嘴唇“刀王大将军呢，当时掌管云止周围所有的军队，还任着兵部尚书的职，可以说掌管天下兵马，比许世大将军还要厉害。”
“云止太平，平时没什么事，刀王大将军又喜爱练刀，还创了一字刀这样好学又实用的刀法，所以当时就广收门徒，教授刀法，刀王大将军对百姓很好，又是先皇身边的红人，在云止很有威望，当时的年轻人呢都崇拜他，从十几岁的到二十几岁的都愿意跟着他学刀，那个时候，太平的云止几乎全民皆武，是个少年郎就能耍上几下刀，云止的军队更是人人都会，你爷爷当过兵又练过这刀法，估计当时就是在云止当差。”
“云止虽然全民皆刀，但真正算是刀王门徒的却不多，而在刀王门徒之中，最厉害的就是刀王的三把刀了。第一把刀是他的下属，听说和刀王差不多大，在军中呆了很多年。第二个是刀王的儿子，从小跟在刀王身边，也算是军中长大的，而第三把刀是从别处来的苗族，听说天赋很高，这三个人当初在云止可是无数人的偶像，身为刀王亲传弟子的他们，几乎是云止的英雄，不知道有多少人崇拜他们。”喝完菜汤的老烟头抽了口烟斗，昏黄的眼睛里闪着些很久之前闪过的光芒。
那些光芒很快就又熄灭了“然后在整个云止都崇拜刀王的时候，刀王突然造反，带兵攻打皇城，最后造反失败，满门抄斩了。”
听故事的四个人都有点愣，感觉这故事结束的也太快了点，而且中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直口快的琥珀直接问道“刀王问什么突然造反了？”
老烟头嘿嘿笑了笑，吸了口烟斗“为了百姓，为了你们正在吃的。”衣岚几个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饼子，不明所以。老烟头吸了口烟，沉默了一会，眼中有点过往的陈旧。
“二十年前，正在闹饥荒。”老烟头顿了顿，吸了口烟“那几年，不是大灾之年，也不是战乱之年，闹饥荒是因为先皇奢靡无道，严课暴税，百姓种地粮食都被朝廷拿走，百姓没得吃只能乞讨，很多人成了和平时代的难民，全国各地粮仓堆满，可百姓却饿死无数，云止尤其严重，城里是歌舞升平富乐安稳，城外是无数饿死的百姓，云止粮仓堆满了粮食，朝廷却不放粮赈灾，刀王大将军巡视城墙，左边看是繁华的云止，右边看是饿死的百姓，多次上奏无果，如果是你，你反不反？”
四个人都安静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安静了一会后，赤峰疑问的问道“当年的云止，真的这样么？”
“嗯，当年的云止就是这样，当官的富得流油，百姓却流离失所，刀王是个善良且爱国的人，这从他创的刀法里就可以感受的出来，那么爱国是爱民还是爱官呢？”老烟头停了一下，抽了口烟，烟像晨雾般徐徐飘起，沉默了一会之后，老烟头说道“刀王大将军选择了爱民，所以为了百姓不饿死，他选择了造反。”
四个人，或者说很多人都沉默了，连着周围的护卫们都沉默了，从刀意上来说，刀王是他们的祖师爷因该没有什么疑问了，那么面对祖师爷的造反，以及这样的造反理由，他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评论，或许真的没办法评论，毕竟，他们都不是当年的亲历者。而唯一当年的亲历者老烟头沉默的抽烟，只愿说他看到的，不愿说他想到的，他不想评论。
“还有一个问题。”衣岚安静了很久之后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年同为大将军的许世没有选择为民造反呢，难道他不爱民么？。”这个问题刚问出口，衣岚就后悔了，因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当年许世镇守关山，不论他爱不爱民，他都不可能造反，因为只要他造反，就要帅大军离开关山，那样就不单单是天音内部的争端了，修罗国就会趁机攻打天音，所以不论许世爱不爱民，他都不能反。
“那么换个问题。”没等老烟头回答，衣岚就自己换了个问题“听你说刀王当年在云止很有威望，先皇奢侈无道肯定失民心，刀王又掌管云止周围的军队，还有无数门徒，刀王如果叛乱肯定能成，那么是谁打退了刀王的叛乱，还让刀王家满门抄斩？”
老烟头看了衣岚一眼“刀王当然得民心，可也不过就是二十年前得民心，有些人可是得了几千年的民心，刀王虽然门徒多，但总有些人比他们厉害比他们强，而且他们还是天音的保护神，在天音隐居很多年，就是他们打败了刀王家。”老烟头抽了抽烟杆“他们就是住在苍云山上的神仙，轩辕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