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沈氏,生龙凤胎,上甚悦,封为婧妃,六岁之时其女溺夭,后新皇即位,念其苦,乃封其男为王,号槿,亦享封地供奉。
关于兄长的那些记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模糊了。我从六岁起便被当成他来养育,好在兄长生的漂亮,幼时就常有人认错我们,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十分安稳的过了下来。
母亲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她之所以如此受宠,一部分原因便是我们兄妹,而父皇对兄长的喜爱更甚。母亲当时虽然十分痛心,但也立即瞒下了这件事,谎称溺水的是我,她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还是有些厉害手段跟办法的。
到后来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储闹得不可开交,父皇又无征兆的驾崩,皇位就落到了最先起兵的二哥手上。他即位后性情大变,原本宽容待人的他,先是流放了大哥,又把威胁大的一些皇子发配边疆或是削弱兵权,甚至于戴罪入狱。唯独对我,不仅分封地,还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所有人都疑惑不解,而我和二哥却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潇洒的太平日子过得快,没几年我就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昨日里收到宫中密信,害得我一直到今日都坐立难安,想必这两日圣旨便会到了。二哥早就有意与邻国联姻,这邻国公主刚满十六,便叫人拟了圣旨,备了聘礼,而我成了合适人选。只是人家公主跟了我,岂不是,白瞎?
若是以我以前的性子,定是要拒绝的,只是现在的二哥好陌生,让我不敢违逆,加上这联姻恐怕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他野心勃勃,跟其他国开战是迟早的事。所以眼下也只能先照他的意思去邻国走一趟,要是能想些办法让这件事有变数,又不会让二哥觉得我是故意的,那就最好了。
翌日接了圣旨,思前想后,决定派人快马传手信给一人,当朝大将军之子齐焱。我与他从小相识,他是除母亲外,唯一一个知道我秘密并且让我信任的人。说来,齐焱性格冲动,向来以武力服人,锦囊妙计怕是不会有,但有些安全感罢了。
在王府门口见到齐焱时,我居然有些恍惚,两年不见,他已经高出我许多,走近时我需得抬头看他。只是他眉宇间的英气和俊秀的面庞倒是未变。齐焱在我面前站定,脸上是单纯的欣喜,“淑儿……”他张口便要叫我小名,接着顿了一下,许是想清楚了,忙改口道:“贤宇啊,我的好弟弟,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消息等了有多久?你也真是的,说什么都不答应我来见你,去年我偷跑来,竟被你拒之门外,你可知道我……”
“好了好了。”我忙打断他,倒也并非是不愿见他,只是他嘴上能不说漏,行动上却总是与我过于亲密,而且还总是把我当成女孩子。跟他在一起玩啊,不暴露也会被当成是断袖之癖,所以当时便狠心送客了。
我思绪飘了一会儿,很快想起正事,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先随我进来。对了,我给你的信你都看清楚了吧?”
“那当然,我还随身收着呢!等有空的时候再多看几遍?”齐焱打趣的说道,却被我瞧了一眼,又只好悻悻道:“待会儿我就把它烧了,保证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行了吧?不过,你也不用这么谨慎吧,现在大局已定,皇上就是再狠心,也不至于不念手足之情啊。要不我直接跟皇上说出真相,再求他把你许配给我,如何?”
“说什么梦话呢?”我有些生气,快步走进正厅,也不理他,只是示意屋里的人都下去。
齐焱知道自己说话让我不高兴了,便动作浮夸的领我坐下,又给我倒茶,见我表情缓和,他才坐到我身旁说道:“你不愿意也就罢了。其实那婚娶的形式我也并不在意,只要你能让我待在你身边。”齐焱定定的看着我。
“又在油嘴滑舌。”我笑说了句,又接着说起正事来:“此次你来,可有齐将军和皇上的同意?”
齐焱点点头,“嗯,按你说的意思。虽然是跟我爹多费了些口舌,但他还是拗不过我,只得去跟皇上提议,让我再带些人马来保护你的安全。”
“甚好,如此你光明正大的来,就免得他们日后有所怀疑。”我说道,抿了一口杯中的茶。齐焱却是不懂我的意思,还问我:“怀疑什么?”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心想着现在该不该跟他说我这计划,他见我这样,就催促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之间不必有所顾忌。”
我咬了下嘴唇,犹豫着说了出来:“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跟邻国的公主联姻的,且不说我的实际情况,就这公主也不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迟早发现了,我也没办法把事情瞒下来。所以,我这次一定让你陪我去,其实是想你能与那公主成了姻缘,这样我也不算违逆了皇上,而你的身份也完全配的上。”我顿了顿,又说:“你放心,我都打听过了,这邻国公主可是闭月之颜,保不齐就是你喜欢的类型。要不,我现在就命人把她的画像拿来?”
“不必,我说过非你不娶的,管她什么公主美人。”齐焱回答,我却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只能气道:“儿时的玩笑话怎能作数!”
“怎么不能?”齐焱反问我,也不等我回答便接着说道:“既然你要如此,还不如我们私奔好了,反正在这儿我们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就不必担心了,明天一早出发,我就先回房收拾一下,你也早些歇息吧。”他说完,拂袖跨步而去。
我轻叹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把我这王府当成自己家了……”
正起身要走,却见一男子在门外站定,道“吴必中觐见。”我一看,这不是我府上的一名谋士吗?要说平时我很少与他们打交道,都是封王建府时,朝廷大官们给我引荐的,因为是王府标配,就只好收在门下罢了。
而这个吴必中,还挺特殊,是九公主引荐给我的,她以前仗着母妃是皇后娘娘,可没少在背地里欺压挤兑我。就因为她,我至今右脸上还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伤疤,在右耳垂与脸颊连接的地方,虽然不注意看不会发现,但也让我自卑了挺长一段时间。
我母妃的思路向来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在宫中时一直扮演着好脾气的形象,即使吃亏,也从不与人计较,所以九公主才会变本加厉的对待我吧。到她给我引荐谋士时,我已是槿王,出了那深宫,除了二哥,我没必要再看任何人脸色,当下就以九公主不合礼数为由拒绝了她。她气的不轻,愣是找了自己的舅舅卫太傅代为引荐,所以这吴必中才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我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事情过去那么久,也不该对他有所偏见,于是就礼貌的回道:“先生有事请讲。”
吴必中倒也不急,走进来之后先是说了些观星象的东西,又与我分析天下形式:“现如今华夏大地只有两大国,隔江对望,并不稳定。且两国君主都各自称皇,彼此的吞并意图很明显,稍有偏差,就免不了一场大战啊!”
“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不懂吗?”我出言喝到,心想他说这些是要故弄玄虚,还是想要展现自己的学识,见他不说话,我只好语气缓和些,继续说道:“邬州城外就是魏楚两国的边境,皇上既然把邬州城赐予我为封地,那我理应做好两国友好的表率。何况现在正是要联姻的时候,你那些话不可再去别处乱说,否则就是掉脑袋的罪名。”
吴必中是个明白人,知道我懂他的意思,便不在这形式问题上费口舌了,话锋一转,说出了他的本来目的:“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槿王此行确实险象诸多,还请务必让我同去,在下心有良策,定能让槿王化险为夷。”
我摆摆手,不愿再与他咬文嚼字,便答应下来。
从邬州城出发,要五日后才能到达魏国的都城宜嘉。本以为与齐焱一辆马车,还能气氛轻松的聊聊天,没想到他与我各怀心事,一路上都没说几句话。
到宜嘉的驿馆时正好天刚黑,各自回房歇下,我越想越觉得憋闷,就打算去敲齐焱的房门。但一想这个点也不太合适,就从窗户那里探头出去看了看,见齐焱的房间还亮着灯,我就拿我的剑去轻轻敲了敲窗户纸。我与他的客房之间是一个垂直的夹角,所以距离刚刚好。
很快,齐焱也探头出来,看到是我,他马上收起了微皱的眉头。而我只看了他一眼,就赶忙移开了目光,因为我看到了他****着的上身,一时间语气也变的扭捏起来:“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