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儿七岁时,家里用五儿姐姐凤儿出嫁换来的彩礼钱买了三只小羊羔子,打那时候起,五儿放下了泥巴,离开了小伙伴,一门心思全放在了那三只小羊羔子身上,满山满地头儿的跟着三只小羊羔子撒欢儿跑。
晚上无事,村头儿大伙儿聚着闲话,二霞边拉鞋底子边挤眉弄眼问老五:“五儿呀,在家你最亲谁?”
“羊羔子”五儿说完一抹鼻涕撒腿儿就跑了。
“哈哈哈,真是个楞种,叫那羊羔子给你下个种算了。”二霞扯着嗓子朝五儿跑走的方向喊着。
“羊怕不行,有二霞哩!”双喜一边搓着草绳一边玩笑到。
“我还生了你呢,放你娘个臭屁!”二霞啐了他一口。
风夹杂着湿气略过榆钱树枝头,略过咽山人的鼻尖,在不知谁的一个响亮的喷嚏声中,咽山的一天又过去了。
五儿他爹石柱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长到七八岁才会说完整意思的话,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编草笼子捉蛐蛐。在他16岁的那年,刚入冬十分,村里来了一个乞讨的疯女人。
疯女人眼睛很漂亮。破烂的红袄子左边衣襟短了两三寸,露出一截绑着绳子的裤边和一块被污垢淹去的皮肤。脸上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呆呆的看着每一个人。
“啧啧,这疯子还挺俊呢。”
“是俊哩”
“看这模样,也就17、8岁的光景。”
村里人七嘴八舌议论着。
“石柱,这个女子引回去给你当媳妇吧!”二霞回头看见路过的石柱,打趣儿道。
石柱一句话也没有说,低着头沿着黄土混着沥青石子的小路急急的跑了。
哈哈哈
村里人笑成了一团。
袁老四家的不知什么时候回家拿来了一床灰青色的打了四五个补丁的褥子,引着疯女人朝村后头的破庙走去,二霞招呼她男人永明回家去烧水用扁担挑到破庙。一顿洗洗涮涮,疯女子有了寻常姑娘有的整齐模样。
“肉皮还听细白哩。”
“对着呢,是个俊女子。”
“女娃娃,家在哪儿知道不?”袁老四家的拉着疯女人的手问到。
疯女子没有说话,偷偷瞄了袁老四家的一眼,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真疯哩”
“不疯。”
干燥的西风裹挟着土黄的尘刮过树梢,淌过地头的枯水沟,随着西下的日头消失在天边。咽山人的夜晚是充满欢乐又单调乏味的,以至于连时光都像是刻好的磁带光碟,不断重复着它的跌宕起伏。
石柱蹲在墙根儿下,一会儿看地上,一会儿看月亮。月亮圆润润的,隔着单薄的云层,透着朦朦胧胧的光亮,疯女子的脸就像这月亮。
石柱吸吸鼻子,起身进了屋合衣躺下,第一次他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