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城西门之外,断肢残血,一片血红,白虎城之内,日楼之上,祁老虎丝毫都不担心祁于被那堪布死士所伤。
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三千白虎军之中突然爆出的血红气息,扬声说道:“一招,就这一招,真当让我喝一口最烈的将军酒。”
“小人马上让人给您准备。”祁不弃在他身后说道。
“算了,等他们端上来,说不定那人已经死了。”
“是。”祁不弃似乎料定祁老虎会这么说,站在那里的双脚根本就没有挪地方。
祁老虎叹了一口气:“五十年间,我与天绝的堪布死士直面有数十次之多,当属此人最猛。”说话之间祁老虎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暮气沉沉的味道。
祁不弃看着这个在白虎城待了几乎大半辈子的老人,第一次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老人该有的迟暮之色,他有些不明白,这对于这个军中的虎王来说,可不算是个好兆头。
“小人来公爵府的时候,天绝和中都已经罢战有二十年,这堪布死士之勇还是第一次见。”
老人捋了捋嘴下的白须,微微说道:“不弃啊,这堪布死士在天绝就如同是我中都禁军死胄营里的那些人一样,是军中以一敌千的人物,逢大战不到最后关头根本轮不到他们冲杀,这样的人你可知在中都有多少?”
“这些年来的消息表明,禁军死胄营名额不足两百,不过据我所知这些都是虚指,真正的人数有一百已经足以破天了。”
“哼,中都城里那些读书的愣头青就知道玩那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吓吓天戎还可以,这数目也就天戎信,放在天绝那位军师和我祁老虎眼中谁会信,真当这既有长生境又能战场厮杀的死士是烂大街的货么?”
祁老虎嘴中满是不屑,伸出五根手指头晃了晃:“死胄营能够以一敌千堪比天绝堪布死士的人不超过五十之数,而能与眼前这个堪布死士抗衡的,十个手指头能数过来。”
祁不弃有些惊讶,这是头一次祁老虎在自己面前露出对于中都的不屑和讥讽,虽然白虎城和中都之间的矛盾随着这虎王的年老渐衰而日渐尖锐起来,可是谁都没有刻意去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你是不是不信?或者惊讶我为何会这样说。”祁老虎似乎明白祁不弃心中所想问道。
“小人不敢。”
“真是太虚伪了,不过我祁老虎就是喜欢你这样虚伪的人啊,只有虚伪的人才能在这个太平盛世中活的长久啊。”祁老虎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这个在中都军中有虎王之称的老头子,从年轻开始从来都不是刚正不阿的人,不然也不会给中都马踏出了这一片大好河山,已逝的中都大侍宰曾经对祁老虎的评价是在战场长祁老虎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白虎,霸道、无耻、无所不用其极,在太平盛世就是一只披上狐狸皮的白眼狼,同样霸道、无耻、无所不用其极,另外还多了一条,虚伪至极。
祁不弃没有敢继续接祁老虎的话茬,做了二十年的公爵府大管家,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唯独在这头老虎面前不敢放肆。
良久,祁老虎感觉有些沉闷,继续说道:“中都大定最初的十年间,这西部边防,白虎城和天绝在那万里的阔野之上整整厮杀了十年,最后一战天绝举国之力养出来的五十多名堪布死士被我宰了不下二十个,知道我是用了多少条白虎城的命换来的么?”
“三万骑兵。”祁不弃答道,这段历史是天绝和中都之间的一道巨大的鸿沟,也是祁老虎一生大战之中最被天下九稷称赞的,三万骑兵换了二十个天绝的堪布死士,同时也换来了天绝和中都的罢战。
“哼,在中都史书是不可信的,听中都那些文人墨客的吹嘘,那对外谎称的数字只不过是中都和天绝罢战商谈后附加条件而已,如果这天下三万人能堆死二十个堪布死士,老头子我明天就把这脑袋挂到白虎城城头之上,整整十五万,我十五万白虎骑军直至战到最后一人殉国才堆死那二十个堪布死士,可以说这中都的安宁是我白虎城十五万白骨硬生生拼出来的,他中都城如今看我老了就想把我白虎城吞掉,我若让步,你让我那十五万儿郎在地下怎么看我,整整十五万啊。”
祁老虎说道这里忽然激动起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手就把手中那把在中都城价值万金的茶壶给摔的粉碎。
祁不弃身体一震,眼前忽然浮现除了十五万白虎骑军的顿马嘶吼,不甘和愤怒不停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不弃,你说我该不该反呢?”祁老虎忽然没来由的问道。
祁不弃脸色大变,身体向后一退,躬身跪倒:“不弃为这天下太平请老公爷不反。”与此同时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衣襟,这一句话出口,生死难料,当今天下谁都猜不透这头老虎的心思,自己虽然在这公爵府待了二十年,可是是生是死只在眼前这头白虎的一念之间。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如果你敢说反,自己领一丈白绫去吧。”祁老虎看到跪在地上满身被汗水湿透的祁不弃,不紧不慢的说道。
祁不弃跪在地上的双手终于放松下来,这一念之间,生死过往,放佛是经历了一年一般。
“起来吧,那名堪布死士快不行了,如此人才,杀了可惜,传令下去,废了他一身周天之气,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是。”祁不弃接了祁老虎的命令,拖着虚弱的身子,转身下了日楼,朝传令营方向而去。
等祁不弃走远之后,祁老虎又慢慢的坐到座椅上,用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不弃你舍得不这心中大义,可是长庚呢,唉。”
这位军中虎王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三千白虎军铁桶阵之内,那堪布死士的周围已经死了不下三百人,这也仅仅是他出了两拳之后的结果,此时李木存手中的铁枪已经被他一拳打飞,坐下战马也被那人给活生生震死,李木存如果不是在护卫的抵挡之下,此时说不定已经命撒拳下,可是他不能退,白虎军之中从来没有后退这项命令。
再说小公爷就在自己身后,如果他一退,让小公爷有什么意外,那这三千白虎军算是彻底要从白虎军之中除名了。
月华已经挡下了那堪布死士的第三拳,众人都知道月楼这位月华姑娘不好惹,手中的那根长棍更是了不得,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弱小的身体之中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能够挡下那号称军中千人敌的堪布死士的一拳。
白虎军之中又有一百骑军围了上去,杀这种人,没有别的办法,就是用人数活生生把他累死。
那堪布死士却仿佛看不到一样,一往无前,直奔祁于而去,凡是挡在他路上的人几乎都是被他一拳打飞,几百骑军的围攻,这人身上早已经鲜血淋淋,身上枪洞不下数十个,可是那一身的周天气却是凝而不散,在月华挡下他的一拳之后,他脸上张狂的神色才微微有些变化。
自来白虎城之后他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死胄营的灵道棍,小丫头来历不小啊。”
说完他这才算是正视了一下这个在自己眼前小姑娘,没有任何犹豫,他又是一拳击出,这一拳的气势盖过了先前任何一次拳势,周围刺向他的数十根铁枪也纷纷停滞在了他的身上,放佛是戳在一面厚盾之上一般。
一拳之威,月华手中灵道棍撒手而去,砸裂了几十丈之外的一名倒霉的骑兵的战马头颅,月华口中鲜血直流,身体倒飞,跌落在祁于的身边,她想要站起来挡在祁于的身边,努力了几次却再也站不起来。
人影一闪,那堪布死士已经来了祁于的身边,那张张狂的脸上忽然带出了一股紫黑之色,虽然口中看似对于月华不屑一顾,可是毕竟是昨夜冲杀了一夜,再加上刚才三拳已经几乎把一身周天之气全部耗尽,他也几乎是强弩之末。
祁于眼中有些呆滞,这是他第一直面死亡,眼前几百的生命瞬息之间烟消云散,让他胃里一阵翻滚,早上吃的参汤,这时候一个劲的想往外泛。
看着脚下眼中带着焦急和恐惧的月华,祁于第一次感觉修为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如果自己能挡得住眼前之人,又何须平白无故葬送了那么多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