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微亮,肖云冲就醒了。
从井里打了点冷水擦了擦身上的淤青,简单梳洗了一下,拖着角落里的重剑走出了独居的小院。
重剑无锋,剑身乌黑,竖起有一人多高,肖云冲瘦小的个子拖着这把重剑,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他拖剑的动作很稳,重逾三百斤的剑只凭手腕支撑着,昨天刚下过雨,泥泞的土路在重剑的拖曳下只划出了一条淡淡的痕迹。
“大师兄,起的好早啊,昨天的伤不碍事吧。陆猴儿也太不像话了,怎么下手这么重呢?呀呀!你嘴角还青着呢,等下我让小师妹给你送点金疮药去,你看如何?”
荆棘见肖云冲走近,咧嘴一笑,上前拍了拍肩膀招呼道。
他的左侧站满了人,这儿是练武场,荆棘正带着黒木门的师弟师妹们做着早课。
肖云冲抬头看着不怀好意,满脸堆笑的二师弟,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却没有应声,拖着重剑和他擦身而过,继续前行。
“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大师兄了,哼,连武功最差的陆猴儿都打不过,真是本门的耻辱。”
“就是,一点内劲都没,入体境都没达到,装什么装。”
“二师兄入体九层境的高手,喊他一声大师兄还爱理不理的,什么玩意,我呸。”
“这废物,要不是靠他叔叔肖秦天的关系,怕是早就被踢出了黒木门吧。”
“就是,废物……”
这样的情景,自从肖秦天失踪后,每天都会发生。
人情冷落,狗仗人势。
这些所谓的师弟师妹仗着有人撑腰是越来越放肆,说话难听也就罢了,更有甚者还不时的上门挑战,口里说和大师兄切磋切磋,真动起手来,招招都是羞辱对方的招式,比如乌龟爬、猪啃泥、抽耳光……
肖云冲习惯了,也看开了,他没有回头,也不屑回头,就这样拖着重剑径直走出了山门。
“荆棘师兄,你快点帮我把他赶走啊。干瘦如柴,一脸菜色,我一看见他就觉着恶心呢,师傅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想让我嫁给这个废物。”
说话嗲声嗲气的这位叫袁珊珊,模样俊俏,甚是可爱,是黑木门掌门袁尚可的女儿。
看着人渐渐从山门消失,荆棘微微皱眉:“我也想将那小子早日赶走,只是这人,油米不进,性格坚韧,任凭我们殴打辱骂都无动于衷,我们又不能真将他杀了,不然你父亲问起,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师妹你放心,再有三个月,我定让这小子……哼哼。”
话音刚落,荆棘立刻在脖子上笔划了一下,脸色阴冷。
“哎呦,师兄你的脸色好吓人。”袁珊珊拍了拍丰盈的胸脯,略显夸张的娇笑道,“嘻嘻,等他不在了,人家就是师兄的了。啊!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敢!”荆棘搂着袁珊珊的腰,大笑道,“这里,除了你那糊涂爹,谁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等过段时间收拾了那小子,我们就成亲。”
……
冰湖,密室之中。肖云冲正端着马步站在冰室的中央,背靠着冰晶,身形凝立如山,两只脚各踩着一块尖尖的黑色石头。
如有识货人一看,便知此黑石是由纯粹的墨晶玉所制成,墨晶玉可以成倍提升修炼的速度,只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值黄金千两。
而此处出现的两块墨晶玉,不但完整而且个大,其价值可想而知。
此刻的肖云冲上身赤膊,肤色暗红,犹如刚从岩浆里爬出一样。
瘦狭的脸上,眼神凌厉,只见他咬着嘴唇,自然自语的发狠道:“想我肖云冲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岂能在小人面前卑躬屈膝,有朝一日,定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啊!你爷爷的,好烫!”
汗珠顺着人鱼曲线滴滴滑落。宽阔的肩膀,匀称的肌肉搭配着欣长的身材,这等好身材哪里还是刚才那副干瘦如柴的模样。
热浪翻滚,在密室之中纵横捭阖,弹在冰室的墙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冰遇热而成水,可肖云冲背后的冰晶却是一点反应没有,依旧冷冰冰的冒着寒气。
体温越来越高,身体像火般燃烧着,冰室已扩大了一倍有余,室内早已雾气氤氲,模糊不清。
忽然,密室红光一闪,竟凭空出现了一张残图。图长半尺,似通幽冥。
无数黑色的玄奥字符,像鬼魅一样从图中陡然出现,一个个在雾气里疾速流转,发出呼呼的风声。观之迷雾只支撑了片刻,便顺着着冰室的气孔消失殆尽。
字符行转了片刻,突然像发现了猎物一般,向着肖云冲的身体猛冲了过去。
嘭!嘭!
剧烈的疼痛,狂涛一般袭来,肖云冲身体一震,发出一声惨叫,赶紧将身边的重剑插入地面,然后死死抱住。
重剑插入地面,抱着可以减轻身体撞击带来的损伤。虽是这样,可肖云冲依然疼得身体痉挛,汗如雨下。
嘭嘭嘭!……
撞击的声音在冰室来回游荡,一时间,四面八方尽都是嘭嘭的声音。身上早已血迹斑斑,鲜血顺着毛孔化成了血珠溢了出来。
又过了片刻,五官七窍也同时渗出鲜血。
突然,肖云冲双目之中神光暴射,猛的一声长啸,咬牙道:“叔叔,你说过修炼噬天决不能逆脉而行!十年了,我按你说的方法压制南溟赤炎十年了,可是一次也没成功过,而你现在又失踪了,我这般修炼,又有何用?
你答应过,只要我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入体境,就会告诉我关于我身世的一切,明天我就满十八岁了,可是你在哪儿,在哪?好,你不让我逆脉而行,今天我还偏偏要逆转了它!”
肖云冲紧握拳头,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一种嗜血的暴戾如海潮汹涌而至!
“给我压制住!压啊!”
“轰!”冰屑四溅,身体震飞。
密室之中猛然间发生了一次异常剧烈的爆炸!异象消失了,残图也消失了,刚刚的景象仿佛从来没出现过,唯一能证明的只有地上那一滩鲜血。
肖云冲跪倒在地上,胸口如被巨锤击中,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
“又失败了吗?呵呵呵……哈哈哈……”
肖云冲长身而起,抄起酒葫芦,对着嘴咕嘟咕嘟一阵狂灌,“入体境,那些刚刚踏进黒木门还不到一年的家伙人个个都突破了入体境,为什么我穷尽十年而不行,为什么我要承受这南溟赤炎的痛苦,老天,这是为什么!”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酒是冰的,心也是冰的。酒未醉人,心已是醉了。
一葫喝完,肖云冲软倒在地。
只见他眼神木然,不言不动,恍如呆滞般盯着冰晶里那一团刺眼的艳红,半晌之后,才缓缓道:“神仙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果我死了,你会寂寞吗?”
声音低而嘶哑,如同呢喃,这种声音透着绝望的无奈,无尽的凄凉。
“看不见你,我是一定会寂寞的。”肖云冲心中一片怅然酸涩,眼睛一黑,昏死了过去。
“咔。”
似是片刻,又似是许久,静寂的冰室突然发出一丝微不可觉的声音。
那冰晶似乎轻轻晃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