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通常有几大渠道:电视的信息台、劳动局的招聘会、人才网站、商讯报纸、职位中介------
经过一番查找和比较,我觉得有一份工作挺适合我:商场的临时促销员,每天工作8小时,一天五十块。而且商场距离我家还很近,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我立即找到这家商场的人力资源处,填了一张应聘表格,然后人资的HR打电话叫来一个小经理,领着我来到一楼办公室。
她个子不高,刚刚到我的下颌,但是身材很丰满。一双眼睛很灵活,闪烁着挑剔和伶俐。她站着问了我几个问题,比如姓名年龄、就读学校、家庭住址、以前是否有过类似的工作经验等等。我木木地站着,机械地回答着问题。
可能我的身高带给她一种压抑感,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端起一个杯子喝水,但是杯子空了,她将杯子放到我俩之间,我明白她是要我去给她倒水,其实饮水机就在她旁边。我很反感她这种行为,就站着没动。
她用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说话就像是用鼻子哼出来的:“每天上午十一点到岗,晚上八点下班,中间有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一会儿有个师傅来带你,你跟她去领套工作服,其余的她会告诉你。”
一个穿着红坎肩儿的大姐走进办公室,冲我点点头,我就跟着她走了。大姐给我找了件带白绒绒边的红坎肩穿上,然后领着我来到促销大道,等着我的是一堆进口脐橙,我的任务就是用好看的玻璃纸将脐橙包装起来,再系上美丽的缎带。大姐告诉我,顾客来的时候要问好,走的时候要说“欢迎下次光临”,最后叮嘱我要学会眼观八方,可惜我在走的时候才明白。
我孤独地站着,眼光掠过我旁边的蔬菜部和水果部。我看见一个卖草莓的大姐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吃了一个;还看见一个卖菠萝的小伙儿总是去逗一个大眼睛卖青菜的女孩。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感觉特别累,比开学军训时站军姿还要累。我偷偷给佳佳发了个短信,让她下午三点来这里找我。
佳佳准时来了,她很惊讶的看着我麻利地包着橙子。我跟师傅说了一声,在一个登记簿上签了离开时间,拉着佳佳走进商场的必胜客快餐。
我们找了一个很偏僻的位子坐下,佳佳点了汉堡、薯条、鸡翅、蛋挞、可乐,我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冰然,你没事吧,你几天没吃饭了?”佳佳坐在对面吸着可乐,惊恐地看着我。
“佳佳,你不知道,打工有多累,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那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出来干嘛?”她小心翼翼地问我。
“佳佳,她俩——她俩——离婚了!”见到亲人,我内心的伤痛和气忿一起涌上来,化作泪水流下来,我嘴里还含着块汉堡,又是哭又是打嗝的。
佳佳赶紧坐到我身旁,拍拍我的后背,搂着肩膀又给我灌了两口可乐。
“行了,大姐,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啊。现在爹妈离婚的有的是,你看看有几个像你这样哭鼻子抹泪儿的?乖啊,不哭啦!”
我俩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快到时间了,我用面巾纸擦干净眼泪和鼻涕,继续去卖我的甜橙。
晚上,我收到佳佳的短信:冰然,你穿那件红棉袄,挺水灵的。再扎两根麻花辫,就更像荣国府贾母的贴身大丫鬟了,呵呵!你现在挣钱了,过几天一定要请我吃顿好的呦!
我笑着给她回过去:不带这么夸人的!
十天后的下午——
我正在给这些进口脐橙打包装,一位四十多岁穿着黑色貂绒大衣的女顾客走到我跟前,“姑娘,给我包两个橙子!”
我挑出两个又大又圆、黄橙橙的、闻着就有股香味的脐橙递给她,她满意地说:“好,就要这两个,瞅着就想吃。”她冲我后面招招手,“大宝,妈在这儿呢——”
我娴熟地扯了缎带打好包装递给她,她拉着我的手说:“哎呦,小姑娘的手好漂亮啊!哎,可惜了------”我羞涩地笑了一下,以前也有很多人夸我的手漂亮,我一直没有在意。
“是嘛,漂亮吗?让我摸一下!”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站到我身边,一只手拎着一大袋东西,一只手捏着我冰凉滑腻的指尖,黑黑亮亮的眼睛顽皮而高兴地看着我。我红着脸抽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小姑娘,别生气哈,我这傻儿子最喜欢开玩笑的。”他妈妈宠爱的看了他一眼,爽朗地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和饱满的双下颌。
付了款,妈妈拉着他去买现场烘焙的蛋糕,他站在妈妈身后关切地望着我,我装作没有看见,低下头摆弄橙子,心里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快站肿了,卖场里顾客渐少,很多员工都去上厕所或者找别的借口歇一会。我瞅瞅没人,悄悄倚靠在我旁边的立柱上——
“林冰然,你干嘛呢?刚来就偷懒啊!还没下班呢,你给我站好了!罚款五十,一点规矩都不懂!”小经理突然冒出来吼了一嗓子,把大家吓了一跳,大家面面相觑地看着倒霉的我。
长这么还没有人这么呵斥过我呢,我也很生气。虽然我性子一直温和,就像一只温驯的梅花鹿,但是梅花鹿脑袋上可是长犄角的。
“好啊,经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懂规矩啦?别人偷懒你怎么不管,看我新来的好欺负是吧?你敢罚款,你罚一个试试!”她一说罚款五十,我就特别生气和委屈,辛辛苦苦站了一天,好不容易挣了五十块,被她一句话就给罚没了。
她没想到我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以前给临时促销员下马威的时候,大家都会向她赔笑脸说好话再给她买点什么。她愣了一下,指着我强硬地说:“好,你偷懒还不服从管理,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
不来就不来,正好我还不想干了呢!结了工资,我脱下工作服,扭头就走,听见她在后面用一种很谄媚的声音打电话:“周总,我是小陈,您不是说有个侄女想寒假挣点零花钱吗?我这儿刚好有个位子------呵呵,不用谢不用谢,您太客气啦!”
第一次打工虽然很不成功,但是让我见识了很多人情冷暖。我落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盘算着明天干嘛呢?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迟疑着要不要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