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的蓝衣神父静静地打量着呆立在浮石上的少年,而之前袭击少年的神秘黑影也不知何时站在了神父的身后——原来是一副身高两米多的黑色铠甲,左手还拿着一把约有三米长的带着鲜血的黑色巨剑。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在身着如此笨重装备的情况下还能发挥如此惊人的速度啊……眼前这个神情如水一般波澜不惊的消瘦男子,恐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尽管少年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灵力中,基本确定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少年没有回答,也没敢轻举妄动,气氛一时间显得很微妙。
最终还是神父首先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哈哈,看来朋友还是不信任我们啊。艾拉啊,你也别再这种装扮了,把那套煞风景的装备卸下来吧,现在这里没有敌人。在这里我再次为艾拉的莽撞举动报以诚恳的歉意!毕竟艾拉是战士出身,这里又很少有其他人拜访,所以她一时没忍住动了粗。……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们是没有恶意的,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伤口。在这里我以自己的名义担保,你的安全在我的领地里会得到绝对的保障。”而神父背后的骑士在收到指令后也迅速地解除了自己的武装,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巨大铠甲消失后,出现的居然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
(怪物!咱还寻思这副铠甲的主人至少得和那个疯婆子一般高,没想到居然是个小个子?!)少年默默地在心中叹了一声,但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特别的神情:“既然……先生这么有诚意,那咱,就不婆婆妈妈的了。”
(反正咱现在也没退路了,逃跑必然死路一条;和那个小女人对抗,显然也很不明智;那个男人,尽管咱觉得他很强,但他似乎并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也没什么防备……为今之计,也只能先乖乖听话。一旦待会真有什么不测,擒贼先擒王,咱未必就没有胜算!)
尽管不情不愿,但少年还是乖乖地过去了——尽管特意放慢了速度,而且一直保持着一种防御的姿态。少年很想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一些,但心中的不安,以及身体受伤后那笨拙的姿态,反而使少年的动作更加别扭。艾拉似乎想张口说点什么,但面前的那个男人用手组织了她。
似乎少年也觉得再这么做也没啥意义了,干脆放弃了战斗姿态正常前进,但少年的行动速度依旧很缓慢。这么一小段路,少年足足拖了三分钟才走到岸边,并一步步地向着面前的神父靠近。
“没看出来朋友居然还有如此心机!但很遗憾,在实力面前,这种小聪明只会让你白白送命!”少年被男人的发言震住了,而就在这愣神的一刹那,那个瘦小的身影早已绕道了少年的背后,一手擒住了少年的左手,另一手拔出了少年背后的细剑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时一脚把少年踹倒在地。少年还没来得及叫唤,从少年被扭了一圈的左手手掌里,一根亮晶晶的银针滚落在地。
少年被迫仰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缓步走到自己身旁,并从地上捡起那个不起眼的银针:“不得不承认,计划得很周详:先用那种蹩脚的动作吸引对手的注意力,然后迅速地在手掌里藏起行刺的武器,动作不可不谓是干净利落!可惜啊,还是嫩了点。不过朋友你在重伤下还能有如此身手与思维,你已经赶得上刺客公会里专业杀手的水平了呢!”
“哈啊,哈……刺客公会什么的,咱不知道……不管您,信不信,咱并没有什么……行刺的想法。咱,这只是应急手段而已!”少年试着稍微把自己的身体向上抬,但背后那个女人死死的踩着自己的背,而自己的左手也被死死地拧着,身体完全被敌人控制住,一动也动不了。
“是是是,我知道。毕竟能有水平穿过重重警备潜入进来刺杀我的家伙,应该不可能只有这种水平。”男人看了看手上的银针,又低头看了看地上像死狗一般躺着的少年,“但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被别人用武器指着的经历了……尽管,你没有真的把武器亮出来,但我还是觉得很生气——而且是被自己救过的人恩将仇报……”
“咱为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咱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想要威胁您或者你的仆从的想法……咱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自保。毕竟像咱这种小人物,也只配耍这种小聪明了。”
男人依旧一脸微笑地看着趴着的男人,少年也并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受到四号恶意。但背后这个女人就真的不好说了:“行了行了,艾拉,放开他吧。现在要紧的是,先为这位朋友疗伤。我可不希望在门外还能行动自如的大活人,进了我家大门反而死掉,那样我也很难堪呀!”男人轻轻挥了挥手,艾拉狠狠地甩开了手,但少年不用看也知道,背后这个女人此时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够了艾拉,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你呆在这里也不太方便。”少年也顺势回头看了看这个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名叫艾拉的女人。但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艾拉的身体绝对不能算作是一般意义上的瘦小:不仅体格矮小,而且脸色苍白二目无神,尤其是嘴唇与指甲,颜色深得发黑。虽然不知道这个艾拉是什么来路,但至少可以确定不能算是个正常人类……
“但是,这样,会不会……”连声音也是那么低沉沙哑,果然这个女人,太不正常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男人打断了艾拉的话,“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就这样,你下去吧!”男人从头到尾说话的声音都很细微,但却充满了一种不可质疑的权威性。
“……”艾拉没有回答,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少年,随后便消失了踪影。
“这下危险的人走了,你现在能安心接受治疗了吧。”
“其实要咱说,你比那个凶巴巴的奇怪女人,更危险。”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少年还是摆好了姿势,在地上开始打坐运气。
“我之前就说过的,如果我要害你,一开始就没必要救你。”说话的同时从男人的指尖里,那道熟悉而清爽的灵力,便包围在少年的身旁,并为少年治疗身上的创伤,同时为少年调理体内的灵气。
“是啊,如果您是要咱死,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几个小时了。但,如果您是别有所图呢?”少年既没有感应到危险,也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应到恶意。于是壮着胆子问了这么一句。
但男人什么都没有回答,他的情绪上似乎也没感觉到什么波动,就如同这股为自己疗伤的灵气一般宁静悠扬。
“先是在林子里为咱疗伤,然后特意为咱引路到此,之后命令仆从发动袭击……这一系列行动都是安排好的,咱没猜错吧!”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少年干脆更进一步地质问。
“说实话,这辈子我很少有过被别人质问的经历呢。”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并未生气,传输到自己体内的灵气也没有发生变化,“你这个人啊,疑心有点太重了呢……罢了,就特意为你解惑吧——救你,是因为我发现了你气息微弱;带你来这,是因为我在教堂里没有办法安全地引导你离开;至于艾拉,就和我之前说的那样,我没骗你。还有,艾拉不是我的仆从,他是我身边很重要的人,明白吗?”
“就这么简单,这些只是巧合?”
“对,只是巧合。更何况……”男人突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就算我有利用你,你现在还能如何?”
“??!”
“不要紧张,更不要冲动!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现在我可以轻易利用你体内的灵气,让你死无全尸!放松放松,我没有恶意的,至少现在,我只是想治好你!”男人突然连咳不止,治疗也因此收到影响,少年此时才仔细地观察打量了一番这个男人——尽管远远看的确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飘逸感,但真正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同样干瘦的身体、满脸的皱纹、沧桑的口音、以及偶尔可以看到的那一根根白发……怎么看怎么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果然这世界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少年明白,这个“死老头”所言不虚,自己的生命此时就握在他的手心之中。
“我知道你在寻思什么,你不用觉得懊恼。虽然我现在的身体和当年没法比了,但我要认真起来,一般人还不是我的对手。我能一路走到这一步,经历那么多事还能活着,这也是女神保佑!”男人缓了口气,继续不紧不慢地自说自话,“你还年轻,身体也健康。你还有很多机会,或许今后大陆的格局变动,也会出现你的身影。”
“那咱就借你吉言了,不瞒你说,这一次咱的确想做一番大事业!”少年的眼神第一次亮了起来,似乎相当兴奋。
“大丈夫生于乱世,就当顶天立地做出番事业,这无可厚非。但作为前辈,我要提醒你,这个世上无论是谁的人生都不会一帆风顺。女神是公平的,但命运是不公的。这个世上有能力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建功立业的,少之又少。而你现在的本事并不算出类拔萃,所以我并不建议你现在就离开。”
“前辈的教诲,咱铭记于心。不过咱是不会再冒死回去的,而且前辈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咱是个笨人,就别给咱绕弯子了。”
“不不不,你很聪明,比许多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要机灵。”男人的眼里露出了赞许的神情,“不过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这种小聪明很可能会引来祸患。所以我希望你能在这住下来,我也可以为你做些指导。”
“多谢您的慈悲,您的大恩在下没齿难报,但您的好意,请容在下心领。如果可以,咱还是想自己出去历练历练。”
“你不会还是在怀疑眼前这位为你尽心尽力疗伤的病人吧……还是说,你觉得我的能力不配做你的老师?”
“怎么敢呢?更何况比起说是防备您,咱更怕那位艾拉……姐姐……而且您既然生病了,我就更不应该再多打扰了。就像光耀女神的教条理说的那样:生命,是造物主赐予荒芜大地上最瑰丽的宝物;不尊重自己生命的生灵,没资格教导其他生灵生存的法则。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如果再分心教导咱的话,这不是不尊重女神的行为吗?咱明知这点还不对您明说的话,那就是咱的失敬了。”
“这……哈哈哈,在教条上反驳我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孺子可教啊!你有加入教会吗?”男人一开始愣了下神,但随后又赞许地朝少年点了点头,似乎对他很看重。
“实不相瞒,咱没这个加入教会的机会,而且我家中似乎也没人信教。这些教条都是咱在家里的图书馆里看到然后顺便记下来的,毕竟有些东西家里没人教,只能自己学,包括咱现在运气的办法都是从书上掰下来的。现学现卖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难怪呢……”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现学现卖和学以致用可是两码事,你的确是个可塑之才。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我可以让你直接入教,或许我还可以让你在圣国谋个职位,妳意下如何?”
“…………”少年似乎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但不久后就下定了决心,“您的好意,咱,心领了。但,请恕俺拒绝。咱,不适合去那种宗教气氛太浓重的国家做事。咱,不太习惯。”
“是啊,我,也该猜到的。虽然很可惜,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我叫安德拉·杜卡尔,敢问阁下?”
“说起来现在才开始介绍名字,大人物说话都这样?就叫咱萨波特吧”
“不方便说出自己的姓氏?”
“抱歉,不方便。而且我不相信您对咱一无所知。”
“……”杜卡尔没有回答,但神情上似乎已经默认了。
“啊,行了,正巧该说的都说了,你的伤也基本痊愈了,下一步,你是打算?”杜卡尔停止了自己灵力的传输,同时长出了一口气,一副相当疲倦的神情。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杜卡尔殿下能送我离开。额,希望不会带来负担……”少年平息了自己体内极速运转的灵气,站起身时顺手捡回掉在地上的那柄剑。
“行啊,这个小问题!”杜卡尔说完迅速抓住了萨波特的手,“现在,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