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先生的学堂后,与往常一般无二,各自找到自己的小桌子读起诗词来。一本《诗词录》挺厚的,也不知道先生到哪天才能分析完,前面几篇都先生都分析过了,云晴对先生的讲述大都记得,明白其中的含义,朗诵起来便不觉生疏。
云晴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虽有些小聪明,但缺乏大智慧,考科举也不是自己的出路。虽说科举制度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发展与完善,现在到了一个近乎完美取仕的地步,但是云晴对做官心里没有一点热衷。他见过最大的官员就是偶尔来到坊内巡街的衙门差役,当然,如果他们也算是官的话。这也是为什么云晴昨日也毫不犹豫地执意去拜古山为师。况且,先生尽管让云晴十分地敬佩,但他并不是云晴要努力成为的人,至少在学问上不是。
先生也按照每天的惯例,日上三竿之时,必定会走进课堂。今日先生黑眼圈有些重,昨夜怕是没有休息好。
“诸生早安!”
“先生早安!”
齐先生眼神扫过众人,看到铁头和云晴时,瞳孔微微一凝,也没有多说什么。便拿出《诗词录》。
“全本《诗词录》共收录诗词一千一百九十八篇,其中诗七百二十一篇,词四百七十七篇,虽说不全,但也基本涵盖了古今诗词作家的大部分名作于其中。这些诗词中难易均布,适合诗词启蒙之学。尔等唯有知其所言,会其所意,汲其情于景,才可算是善学。今天我们便来看这首《滕王阁序》。你七人可有人知道这作者?”
“先生,我知道一些。”这时方兴开口了。
“嗯,你说说。”所有学生中齐先生最喜爱的便是方兴了。方兴不但家学渊源,自己也是十分刻苦,没有教书的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反正云晴绝不会认为方兴是和自己一样,天一黑没一会便睡觉了。每次先生上课提问的问题,十有八九都是方兴一人回答并且回答的相当漂亮,偶尔甚至能达到就某一问题与先生进行讨论的地步,往往看得六人目瞪口呆,同时心里也十分佩服这位同窗。
“《滕王阁序》的作者乃是王勃王子安大家,王勃与先生上节课提起的颜真卿颜大尚书是同一时期的人物,都是凡宁皇之臣。不同的是颜真卿可以做到吏部尚书这一职位,官居一品。而王勃虽有大才,却一生郁郁不得志,仕途最高也只是一地方闲官,可谓是怀才不遇。由此足以可见凡宁皇虽被史书评为有功之帝,但在我看来也是糊涂之人。先生,这比当今圣上……”
“住口!方兴,非礼勿言。朝廷现在虽开化,不准任何读书人因言获罪。但当今圣上之事容不得你我批判,就是当朝御史水平不够的也不敢非议。先帝开朝以逾六百载,如今出了一位中兴之帝乃是天下之福,万民之福。况且当今圣上乃是天命之人,不但学通四海,博闻古今,而且自身武力也是深不可测,外战国敌,内震宵小。我大凡有此之主,我等一荣俱焉。”
“可是,先生…圣上如此…”
“方兴,方子文,《滕王阁序》这篇词想必你一定预习了?其中有句话你也一定记得: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这句话你可懂得?”
“是,先生。”
这句话云晴也看过了。贾谊乃是凡明皇时期的人,距今已有五百多年了,被史学评为著名的政论家和战略家,但在凡明皇时期也就是个太傅。后面的梁鸿云晴就不知道是谁了。
“好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从今天往后,中午你便与我这里吃饭,下午也别回去了,我与你些更深的课程。”
“是,先生!”同样一句话,方兴的前一句和后一句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话语,语气却简直天差地别。其余六人除了听懂了先生以后每天下午会给方兴加课的消息便什么也不懂了。
“我们接着来看这篇《滕王阁序》,王子安于玄武九年,应邀参与豫章郡守的上任仪式…”
不得不说,通过学习古之诗词初步地通晓历史地理,让云晴和几位同窗眼界得以大开,不再只是明白庐城这一小片的风景如何如何。每当先生提及别的地方之时,一州一郡一县的状况都让云晴他们兴奋不已,也是在不知不觉间,往后的日子里被先生以课本潜移默化影响的几位年少的孩子,慢慢地心中已经装下了整个帝国。只是他们如今还没有意识到这些。
云晴心里更是比较庆幸两年半以前能跟随先生一直到今天,他隐隐觉得有一扇大门直到今天才向他们慢慢打开,先生必定是那门后之人。以往的两年时光也只是识文断字,先生说得再多也听不懂,就像刚才方兴与先生的对话大家都不懂一样。云晴想的是,今后定会明澈今日之事。
课间休息时,方兴却是被两个女孩子围住,正是二妮和胖英。
“方兴,你上课时是不是准备说当今圣上的不是?”
方兴一开始见到二妮和胖英走来,还有些害羞的样子。只是胖英说出这话来,方兴就没有了赧意,“我…”刚开口还没说话便被二妮打断了。
“方子文,不管如何,我希望你不要说圣上的不是。要不是圣上开明,允许女子进学堂,我和英子现在应该还在闺中绣花,只待成年后出嫁。”二妮语气显得有些严肃,就好像自己偶像被侮辱了一样。胖英跟着后面点头。
神武二年,神武帝亲自着手,率领吏部改革科举制度。其中最破天荒的便是将女子纳入科举范畴之内。当时这一举措让朝中差点动荡,单单是吏部的反对者就有不少,而来礼部更不用说,谩骂之声一片,甚至有顽固的老夫子当朝磕死在朝堂。但是没有人能阻止神武大帝。事情后来慢慢平息了下来,朝廷与世人的目光也被帝国南征吸引了过去。直到神武十年后,渐渐有女官上任。
“你们知道什么…我只是为…”方兴似是想要解释什么,但先生已经小解归来了,瞥了一眼方兴。
“嗯,二妮,英子,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方兴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二妮和胖英便没再说什么,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这时,云晴才明白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侵犯的领域,不过有些人领域大有些人领域小罢了。自己心中想要保护就是爹了吧…云父年岁还不大,但是云晴已经开始觉得爹变老了,可能是自己也要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想到这里,云晴不由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脑子里的太阳,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铁头在一边脸贴着课桌,用《诗词录》盖住另半边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云晴估计这厮的心已经飞到师父那铁炉子里面去了。事实也是如此,铁头一想到下午开始学打铁了,心里就火热火热的。也许我被父亲起名叫李铁栓的那天起就注定我以后会是个名垂千古的铁匠了,哈哈哈哈……云晴甚至看到盖在铁头脸上的《诗词录》边缘已经流出口水来。
休息了大约一刻钟,齐先生便又开始讲课了。《滕王阁序》这篇词确实磅礴大气,但云晴总觉得其中缠绕了一股幽怨之气,与本词语句格格不入的同时又更能体现出王勃当时的郁郁不欢。
于是,在云晴与其他五位同学的思考中,在铁头的急不可耐下,终于到了快午饭的时间。除了方兴出去交代了自家车夫几句便回到先生那里,其余几人便各回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