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秋快要结束的时候，闭门不见客的祖母周氏让婆子发话，说身体好了些，可以让小辈来请安了。所以，一大早我和姨娘来给嫡母请过安后，嫡母王氏带上我们这几个姑娘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祖母的院子也在府中的一角，据说老人家爱清净，虽然处于角落，可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小丫头们不间断的清扫地面，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苍老的树，脱了皮，树枝上零零落落几片即将掉落的树叶，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周围很安静，这样的氛围总让人感到压抑的、衰败的、没有生机死气沉沉的。
我在脑海中搜索是否存有对这位祖母的回忆，但是没找到。来之前，姨娘对我说祖母是个很严肃的人，不太喜欢小孩子，但是也算是一个比较公正的人，姨娘也只是入府那一次见过，然后再也没见过。对于姨娘的结论，我不置可否，因为姨娘一直不与旁人接触，得过且过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除了嫡母和父亲对她有影响外，她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关系，所以自然也不太可能得到一些确切的消息，对人的判断难免有误差。
到了祖母居住的鹤仙堂，有嬷嬷迎了上来，我们随嫡母进了院子，里面依然很安静，正厅里有小声的说话声传来，嬷嬷让我们在房外稍等，便进了内室，然后便传我们进去。
待进去一看，二婶已经带二姑娘李入画到了，见我们进来便道：“大嫂，这次总算比你早了，听到母亲身体好点了，我早上怎么都睡不着，就想亲眼看看母亲，二丫头也是一样的，一早便拉着我来见祖母，我还担心母亲没起来呢，她还说没事，祖母没起来，我们就在外边等。”李入画接口道：“大伯母来的正合适，只是我和母亲来早了，是我太想念祖母了。”
周氏在上边微微一笑，慈爱的看一眼二姑娘。
嫡母王氏听到这里，连忙说道：“我本可以来的更早点，可这几个丫头到的太晚了，走路也慢，我也想着让母亲能够多睡会，还请母亲原谅。”
周氏道：“你们来的都不晚，年纪大了也睡不着，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然后道：“好久没见几个丫头，小子了，这两天身体好点了，就想见见。”然后问怎么不见两个少爷。
王氏忙道：“老爷待会就会带两个少爷来给母亲请安。”
随后我们几个小辈一一向祖母请安，她对我们没有很刻意的态度，只是像平常的长辈一样，问问我们平常在家学里都学了什么，现在都学的怎么样了。我们几个都规规矩矩的作答了。
祖母又随便说了说京都最近都有哪些新鲜事，二婶和嫡母都很恭敬的附和着。我听了暗暗惊奇，虽然祖母没有出过院子，可是对于京都的消息一点都不比我和姨娘知道的少，关于秋菊宴许二小姐落水事件，祖母也提了几句，顺便对我们进行了一番教育，对于姑娘家应该光明磊落，如此下作手段实在是为人不耻，虽然明面上说是失足落水，但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将是许二姑娘一生的污点，还将累及自家姐妹的姻缘，让我们引以为鉴。
说着眼光瞟了一下三姑娘，三姑娘整个脸刷的变得雪白，我看她似乎都有点站不稳。我暗自在心里嘀咕，祖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三姑娘平时很骄傲的，而且听说祖母也很喜欢她，可是就这样看她一眼，她居然害怕成这个样子，祖母还是需要谨慎对待的好。
祖母除了说这件事外，还说了京都里新出的点心之类，然后话锋一转，对着我道：“五丫头，听说你姨娘在外边开了个店？”
我一听，心里一惊，想了想答道：“回祖母，是的，听姨娘说这家店铺原本收租的，租期到了，没找到下家，姨娘就暂时把原来店里的货接了，让人先开着。”
祖母说：“这是你姨娘的陪嫁，我也没啥意见，不过她毕竟是女眷，少和外面接触，不要搞太大就行。关于开铺子，咱家哪个女眷没开，但是要掌握好分寸，不要给家里惹麻烦。”
我一听，立马表态，回去一定给姨娘转达到。
祖母马上又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了，我看了嫡母一眼，她并不在意，我知道，那间铺面，大家都清楚，姨娘开店也是和嫡母报备过的，现在有了祖母发话，我和姨娘也放心了。
正说着，父亲和二叔带着大哥哥李致轩，三哥哥李文轩给祖母请安了。说实话，我很少看到这些人，父亲对于姨娘很忽视，除了大姐姐和三姐姐偶尔能看到父亲外，我和四姑娘很少见到，两个哥哥也在外院，很少能碰到，但总的来说，大哥哥和三哥哥对我还是很友善的，可能对于男孩子来说，不屑于后院的女人家的勾心斗角，他们看到的是外边更为广阔的天地。
二叔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二婶自二叔进来，目光就若有若无的盯着他，可见二婶也真的是对二叔用了心，用了情的。
再看二姑娘和二叔很有几分相似，也是个美人坯子，和三姑娘相比，各有各的美，不分上下。
二叔请过安之后，就跑到祖母身后，把伺候的丫头挤到旁边去，用手轻轻捶着祖母的肩膀，笑道：“母亲，好久没见您了，下次，就算身子不爽，也不能不见我啊!”
大家都见怪不怪的样子，祖母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这一次，我只是伤了风，没什么大碍，等我身体真的不太好，我肯定要让你们给我侍疾的，放心吧！”
然后又问了问大哥哥、三哥哥的功课，问了问外边的情况，说道正题了：“这一次，身体好点了，觉得年龄大了，突然很想回娘家看看，这几天做梦啊，都梦到小时候玩的园子，那个秋千就像在眼前一样。”说着，祖母声音哽咽，旁边机灵的婆子递上手绢，她擦拭了一下，接着道：“前几天，正好你们舅舅来信，说你们外祖母身体不太好，听着，我的心里就难受，虽然路程有些远，可我就想这一次回去看看，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看家乡的山水！”
众人心里听了心里一跳，父亲和二叔忙说：“母亲，是不是孩子们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
祖母道：“没有，就是想回去看看，人老了，趁我还走得动，也去看看我的母亲，有好多年没见了。”
父亲道：“母亲，虽然外祖家在江南，气候温暖，可是京都毕竟马上到冬天了，又将近过年，远行不太方便吧？”
二叔说：“是啊，母亲，您突然说要去外祖家，我们也得准备准备啊，随行的丫头婆子，还有礼物都得要时间准备准备啊。”
嫡母和二婶也忙都规劝，祖母说：“我就是这几天做了些梦，所以想回江南看看。你们先准备准备，快到年底了，确实不太方便，等到过完年春天就走，我也想了，大媳妇和儿媳妇家里都走不开，我准备带几个小丫头过去，至于带哪几个我还没定下来，再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