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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帝陨(二)

哈尔隆德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众雷锤矮人正杀的兴起,突然之间战场上风云突变。陡然只见整个金洲小径不大的地面石块四散,草皮乱飞,大量潜地蛛魔纷纷从一个个不起眼的土坑里爬了出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空中铺天盖地的发射捕网。杀的兴起的狮鹫骑士们猝不及防,纷纷被捕网射中落地。而失去了飞行能力的狮鹫骑士,面对穷凶极恶的潜地蛛魔,基本上是丧失了一切抵抗能力,一爪一个。方才佯装退却的尸炮也停止后退,重新整队,开始向矮人射击。

矮人阵中惨叫四起。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乱成一团。

更让哈尔隆德血液凝结的还在后头。一个矮人火枪手狂奔到哈尔隆德跟前,面带绝望的禀报:

塞文里夫山口方向,钻出了数头体量巨大的蛛魔领主,封住了退路。

也算是贝博应变神速,迅速收拢兵力,组织起了一个圆形防御阵容。然而矮人火枪部队既然失去了抵近尸炮的机会,又无法在肉搏中构筑坚实的掩体——那亡灵的炮兵当然毫不客气,一轮又一轮的齐射落在矮人的圆形防御阵型中,炸的是鬼哭狼嚎,人仰马翻。

哈尔隆德陷入了两难境地。如果指示狮鹫骑士继续缠斗,那在潜地蛛魔的对空火力面前毫无胜算;如果指挥狮鹫骑士提升飞行高度,则地面上的火枪手将失去火力支援,数千雷锤矮人火枪手将全军覆没。哈尔隆德此时已经非常明了莎拉娜诺斯的战术:

她就是要让你的狮鹫骑士前来驰援,就是要让你突出阵地,就是要让你来消灭我这十一个尸炮炮群——而你杀出来多少,就死在这多少,一个没跑儿。

哈尔隆德咬着后槽牙,心中怒骂:

莎拉娜诺斯你个贱货,竟然……舍得这么大的饵!

贝博一枪放倒一只想要向防御阵型突进的潜地蛛魔,回头跑到哈尔隆德身边。

“王上,你快带着狮鹫骑士升空,撤回塞文里夫!”

哈尔隆德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血污的女人。他如何忍心将这几千子弟丢在这绝死之地?他流着泪,一鞭子抽在贝博的头上:“你放屁!能杀我哈尔隆德的亡灵还他妈能喘气儿呢!你给我马上整队,老子带你们杀回去!”

贝博吃了一鞭子,却没有退却。她咬住牙,狠狠丢下龙息机枪,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揪住哈尔隆德的衣领:“现在火枪手剩下了大概三千,加上所剩约摸八百狮鹫,拢共可能剩下四千人。你们走了咱死三千,你们不走咱死四千——到了节骨眼上,你这个当国王的怎么这么糊涂!这些个小伙子你带回去,救援松瘴峡也罢,固守依戈莫丹也罢,总好过枉死在这里!这个是塞文里夫山口地脉符文的钥匙,激活后按在山口峭壁的祭坛上,就会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地震,落石就会把谷口彻底封死。”贝博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铜质装置,塞进哈尔隆德的胸甲。

“你给我记住,雷锤一脉要是亡在你的手里,你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哈尔库斯?!你又有何面目在黄泉之下见到我?!”说罢,她松开双手,狠狠的朝恐喙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恐喙吃痛,一跃飞起。

哈尔隆德又何尝不明白贝博所说。他飞在空中,看着地面上刚毅勇决的贝博,泪水奔涌而出。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用岔了音的声调命令:

“狮鹫骑士!升空!”

看着缓缓升空,脱离接触的狮鹫骑士,贝博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枪,从背后拉下一根满装的子弹带,将子弹带重新续到枪机里。她抬起头,确认狮鹫骑士都已升空,并调转方向飞回塞文里夫,欣慰的点点头。

看着慌乱的矮人军阵,女矮人伸手拢了一下散乱的发辫,聚气丹田,暴雷也似大吼:

“雷锤矮人们!我的父亲对我说过,当光荣降临在你身上时,你所要做的,只有拥抱光荣!而现在光荣的时刻到了!有多少人,愿意跟我,跟随你们的将军,去拥抱这份光荣!”

“吼!”绝境中的三千矮人火枪手沉默了片刻,就如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集体爆发出了震天的呐喊。

“雷锤?”贝博举起手中枪,大喊。回答她的则是漫山遍野的狂啸:

“不会亡!”

..

是夜,失魂落魄的哈尔隆德带领剩余的三百多狮鹫骑士回到了依戈莫丹——尽管他们有八百狮鹫骑士脱出战团,还是有数百人在撤退的途中被击落。

他勒住狮鹫,缓缓的降落在王座广场上。而广场远处台阶下,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而担架旁有两个身着坦克手制服的矮人正在低声哭泣。他缓步上前,发现其中一个哭泣的矮人,是皮洛尔的小儿子。

哈尔隆德瞬间明白,躺在担架上的是谁。

他也早就明白,松瘴峡方向令人心碎的寂静,到底代表了什么。

哈尔隆德示意不要拘泥,就将皮洛尔埋葬在王座广场的中央。他走上前,抬起担架的前首。尽管他反复命令着自己要坚强一些,但是当他亲自抬起皮洛尔的尸体准备下葬时,满眶的泪水还是如溃口一般,连珠而下。这个勇决的矮人将军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带着自己的坦克旅牢牢的钉在松瘴峡山口,一直战斗到全军覆没。下葬之时,哈尔隆德撇了一眼皮洛尔的遗体。胖大的矮人将军上半身炸的血肉模糊,半个脑袋都已被削掉。哈尔隆德明白,这是皮洛尔坚持到最后,意图强行突破Q3坦克的最高发射密度,导致炸膛,这才死在坦克车里。要知道皮洛尔,米伽诺近一百年的几场生死大战他都参与过,也都是坦克驾驶员。在这个星球上,对于玩坦克来说,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连他都能炸死在坦克里,可见当时的情况,是有多绝望。

简单埋葬了皮洛尔之后,哈尔隆德抹了抹眼泪。他喊来了布法诺,命他将残存的狮鹫骑士集中到广场上来。不多久,剩余的三百多名狮鹫骑士残兵,互相搀扶着在广场上列队站好。

他红肿着眼睛,面露威严的扫视着眼前这仅有的三百人。

嗯,不愧是我国精锐。就算是伤成这样,看这整齐的仪仗,威武岂逊平常?

“拿酒来!”他对着布法诺指了指广场旁的酒窖。依戈莫丹人谁不知道这个酒窖可是大名鼎鼎,那里面窖藏着数桶哈尔隆德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喝的丹加洛克陈酿。

不多时,侍从长抱出了几只硕大的老橡木桶。

哈尔隆德右手夹住一只橡木桶提起,左手摘下自己的头盔,满满的倒了一头盔的酒浆。他走到队列的左首,看着站在面前的矮人士兵,将头盔里的酒喝下一半,然后递给士兵。

士兵更不答话,马靴后跟猛的一碰,双手接过头盔,一仰头将剩下的半头盔酒浆一饮而尽。哈尔隆德将头盔再次斟满,向右走到第二名士兵面前,又是喝下一半递给士兵,士兵将剩余的麦酒一饮而尽。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一直喝到第331名士兵。

整个过程,除了倒酒、饮酒、马靴相碰的声音,鸦雀无声。

喝完最后一名狮鹫骑士,哈尔隆德胸前火红的长须上,早已汁液淋漓。他将头盔递给身旁的布法诺,迈着霸王步回身走到广场前的台阶上,转身面朝狮鹫骑士仪仗,缓缓坐下。

“身为你们的国王,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现在听我命令,全体立正。”随着哈尔隆德的口令,广场上又响起整齐划一的皮靴后跟相碰的声音。

“我命令你们,各自回家,用自己的狮鹫载上家眷,离开依戈莫丹。”虽然刚刚灌下两大桶麦酒,可哈尔隆德还是感到喉咙发干。有一种原始的冲动,激烈的从身体内部冲击着雷锤国王的眼眶,他使劲用手拧了拧眉毛,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基兰莫罗。全员一小时后出发,四天后基兰莫罗集合。如有迟到缺勤,军法从事。好,解散!”

遣散了所有剩余的狮鹫骑士后,哈尔隆德踉跄的回到王座厅,身后跟着恐喙和布法诺。

他走到露台,缓缓坐下。不多时,他看到夜色中第一个狮鹫向东飞过天际,紧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当他数到第三百个狮鹫的时候,他回过身,对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布法诺说:

“上尉,我命令你打开依戈莫丹城门。指令完成之后不需回报,直接执行刚才在广场的指令。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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