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米维娅与庞迪耶克早就做好的安排。螺栓一来年老体衰,二来本就不是个上阵杀敌的一把手,与其在圈子里添乱,还不如找个地方躲好,省的碍事。所以老矮人刚一开打,就一个鱼跃跳进了一旁的墙洞,躲了个神不知鬼不觉。当然小熊对此安排也无异议,只是这嘴炮一时不打就不舒服,不料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螺栓蹲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细细的从活尸后背上缝合拼接之处调了下去。不多一会,一整个缝合活尸的后脊梁就被螺栓切了个乱七八糟。腐臭味和血腥味顿时弥漫在整个碉堡之中,令人几欲作呕。众人明白,此时螺栓突然出来干起了这个,自然有他的原因,因此也就尽力忍耐,等待螺栓的检查结果。果然,时间不大,蹲在地上的螺栓点了点头,扶着膝盖站起来。他转过身,这时候几个人才看到,螺栓手中的匕首尖上,挑着一个圆圆的物事。
“我数了一下,这具活尸,大概是用了三十多个矮人尸块拼起来的。那就对上数目了。我们在桑里莫罗找到了二十多具尸体,再加上这个缝合活尸,刚好够数。”螺栓缓缓分析。
米维娅皱着眉,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碉堡已然失去了战略价值,被自由亡灵废弃,竟然还在里面留了这么一个棘手的家伙。想到这里,她又指了指螺栓手里拿个被尸血覆盖、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圆形物事,问螺栓这又是发现了什么。只见螺栓嘿嘿一笑:
“本来么,就算能对上数目,也不能确定——我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这里,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没有被复活,这些都不能确定。但是我从一个尸块上找到这么个东西,那事情就明白多了。”
“栓叔,别卖关子,这不是评书……”恩雅有些受不了螺栓这一步一个包袱的戏剧表达方式,催促他赶紧交代结论。螺栓一拍脑门,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往下说:
“这是个臻石堡的少校军衔肩章。也就是说——我们找到沃伦?石锤了。”
再次仔细搜寻了一遍桑里莫罗碉堡上下,彻底确认安全之后,老铁匠螺栓在一楼大厅里摆了一个简单的祭坛。他示意恩雅将诅咒火炬取下,放到刚才找到的那个肩章上,并像上一次那样,在自己身后做好护卫,他今晚就要召唤沃伦?石锤少校的灵魂。
米维娅叮嘱了恩雅几句,转身带着庞迪耶克和小熊走出大厅,并在外围四下戒备。不多一会,米维娅就隐隐听到大厅里响起了老螺栓粗重的呼吸声,和他神神叨叨、吟诵咒语的声音。
一夜疲惫的圣骑士有些眼皮打架。她与庞迪耶克两人在碉堡门口两侧的阴影中埋伏好,又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外夜色之中,游曳警戒的潜行德鲁伊,慢慢闭上了眼睛。
但愿螺栓今晚能取得一些进展。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门洞对面的庞迪耶克,在阴影中轻声对米维娅说:
“你有没有发觉,恩雅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没有。你察觉到了什么?”米维娅反问。
“刚才你跟她讲完话就走了。我在后面看了一会才过来。你要说具体有什么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总归是,螺栓这种仪式最好越少越好,我看你闺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庞迪耶克略一思考,回答米维娅。
“嗯,有道理。诅咒火炬沟通到的都不是安息的灵魂,这些灵魂到底会产生什么负面作用,目前还不得而知。”米维娅在黑暗中点点头。
“刚才我看到仪式一开始,诅咒火炬接受螺栓献祭鲜血的一刹那,恩雅脸上腾起一片浓重的紫气。虽然转瞬即逝,但是总的来说,你不觉得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缺少血色了么?我看八成……”
“嘘!有人来了!”门外石柱上传来小熊压低的嗓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米维娅和庞迪耶克立即噤声,从阴影中,警惕的趁着夜色向外看去——
碉堡外松林如海,月影斑驳。顺着进出碉堡蜿蜒的土路像远处看去,在土路上坡拐弯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今夜多云,云层正巧遮住了月光,再加上距离又远,米维娅眯起双眼,完全无法看清来人是谁。
米维娅心中暗暗祷祝,希望是路过的。不要过来。
然而这三人仿佛听到了米维娅的声音一般,并排并排缓缓走下土路,来到距离桑里莫罗碉堡门口大概十几米的地方站定。这是三个自由亡灵,自高到矮一字排开,看上去是两男一女。最左首那个男的身材高大,脑袋旁边各有一条长长的阴影,生前应当是个琼林精灵;中间和右首的一男一女应当是两个人类,从身高和体型步态上基本可以明确。而且,从繁复的衣饰和华丽的武器上看,这三人都不是普通人。
只怕又是一场恶战。米维娅眉头紧皱,轻轻伸手握住了肋下长剑的剑柄。
双方都停在这样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陷入了一阵沉默。米维娅、庞迪耶克、小熊三人自恃身居暗处,因此并不现身,单等着对面显露来意。而三个亡灵仿佛也知道碉堡内并非空无一人,也都一言不发,盯着漆黑的碉堡门洞。
正在此时,天空中飘忽的云层突然漏下一丝月光,照在了来人的脸上,使得米维娅基本能够模糊的看清三人脸上的轮廓。米维娅看到这三张毫无血色的亡灵面孔,突然心下大奇:
这三人,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正在米维娅狐疑不定之时,只听走在右首的女亡灵率先开口,朗声轻呼:
“姐姐,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有这招刺影之眼窥伺在侧,想必您知道自己躲不住的吧!”
米维娅听到这声叫唤,全身如同触电一般抖了一下。她咬着嘴唇,缓缓从门洞的阴影里走出。她端立门口,抬头看了看漂浮在半空中一个如同黑珍珠一般闪着墨色光芒的眼球,然后收回目光,双眼紧紧盯着三个亡灵,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嗓音,不让声音发抖:
“就你们三个吗?肖和利文斯顿,他们在哪?”
“他俩在幽魂隐塔,不在这里。”站在中间的术士格塔里奥面容扭曲,悠悠开口。他缓缓从背后解下法杖,轻轻一抚,从杖头雕刻的龙骸雕像上引下一道绿**能,凝聚掌心。
“十六年前皇权哨塔沦陷,你们就被……”米维娅声音很轻,神色痛苦。她缓缓的从肋下抽出佩剑,剑尖轻挑,指向眼前三个亡灵。月光下,抖动的剑尖闪出点点冷光。正在此时,一旁的精灵亡灵突然开口:
“小米,原谅我们。今天我们来这里,就是来杀你的。”
大门旁等待战机的庞迪耶克听到这里,急忙冲出,架起鸢盾挡在米维娅身前。他警惕的盯着眼前三人,轻声询问米维娅:
“什么来头?是敌是友?”
“曾经挚友,现下死敌。”米维娅艰难的说出这句话,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