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雅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
她已经三天水米没打牙了,饿得很。此刻,她蹲伏在希尔洛克高耸雪山上的一棵大树之后,远远地看着那支从臻石堡中缓缓走出的武装押运车队。
车队的正中是一个保卫森严的巨大囚笼。依稀可见,笼中颓坐一人,离着老远,也能看清这人颌下那部醒目的红色大胡子。
正是拉马库斯·雷锤。
桑姆巴托司一战,雷锤矮人痛遭全歼。恩雅想及此处,再看看身旁满身血污的暴爪,残酷的画面就就让她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那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简直就是一个地狱的修罗场,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
战至最后,拉马库斯以及亲卫十余人突围难出,惨被擒获。
金娜见事不预,就把拉马库斯的狮鹫暴爪交给恩雅,让她之身逃出,然后翻身杀回垓心,与拉马库斯等人一同被执。
尼古拉·深石,黑斧矮人亲王命一众雷锤矮人排成一排,然后示意卫兵,让他们跪下。
然而一众雷锤矮人硬膝强项,全部对着尼古拉怒目而视,科甘·焦髯更是骂不绝口。尼古拉毫不答话,大步走到科甘面前,手起一刀,将矮人的脑袋剁了下来,然后飞起一脚,把首级踢到拉马库斯面前。
他看着拉马库斯,面无表情。“降,还是不降?”
拉马库斯眼看科甘被杀,而苦于自己受制,无法发作。他怒视着深石亲王,咬紧牙关:“不降!”
呼的一刀,尼古拉又是手起刀落,将拉马库斯身旁的一个卫兵从肩部斜劈到腹部。他将汩汩冒血矮人尸体拖到拉马库斯面前,依然面无表情。
“降,是不降?”
拉马库斯低吼着,他愤怒的浑身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甚至连一部红胡子都炸了起来。“黑斧匹夫!有种你冲老子来!老子饶不了你啊!”拉马库斯撕心裂肺的大喊,声震山谷。他剧烈的挣扎,身后按着他的三名臻石堡卫兵险些被雷锤国王掀翻。
尼古拉看到此处,更不答话,取过一把单手锤,砰砰两下,将拉马库斯的膝盖骨打碎。他又拉过一个五花大绑的雷锤矮人卫兵,将刀尖顶在矮人的眼睛上。
“还是不降?好。”黑斧矮人猛一用力,将整个一把刀猛的捅进面前矮人的眼眶之中,穿脑而过,直没刀柄。
“看来一条人命,在雷锤国王看来没有什么分量。也罢。”尼古拉将手中抽搐不已的矮人尸体推倒,接着招呼卫兵,一下子推上来五名雷锤矮人,其中就有跟随拉马库斯出生入死三十余年的老副官——霍普。
臻石堡卫兵好不容易才让五名俘虏在拉马库斯面前跪好。霍普想要看着拉马库斯,无奈身后卫兵死死的揪住他头顶长发,让他无法抬头。旋即只听跪伏在地上的雷锤矮人一声狂叫,猛的抬头,竟将自己的头皮撕下一块。霍普癫狂的举动让身后的臻石堡卫兵有些不知所措,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霍普。而霍普则满脸血污,瞪视着拉马库斯。拉马库斯也看着霍普,两人相视无言。
片刻,只听霍普高声狂叫:
“王上!素来只有站着死的雷锤,没有跪着生的雷锤。末将死则死耳,只愿来生能够再次护卫王驾左右!黑斧匹夫,有种的,给爷爷个痛快!”
拉马库斯看着眼前癫狂的霍普,以及霍普身边目光刚毅的几个矮人,眼泪滚滚而下。他声音哽咽,可是却面带笑容:“好样的,不愧是我雷锤健儿。老匹夫你可听到?我雷锤勇士,可杀不可辱!你动手罢!”
尼古拉点了点头。他蹲下身,拽过霍普,拉起他的脑袋,让他的脖子对准了拉马库斯的脸。然后他看着拉马库斯的眼睛,缓缓的用刀,划开了霍普的喉咙。
鲜血从双侧颈动脉中喷涌而出,喷了拉马库斯满头满脸。他将霍普还在痉挛的尸身推倒在拉马库斯的面前,面无表情的冲身后打了一个响指。
又是一阵裂筋断骨之声,四个矮人顷刻间又横尸当场。
看到雷锤国王早已闭上了眼睛,黑斧矮人也不再问投降与否,只是面无表情的,一个接一个的,将剩下的一众雷锤俘虏挨个杀掉。
最后,只剩下拉马库斯与金娜两人。
“还是不降,”尼古拉缓缓牵过金娜,依旧面无表情的问。“对吗?雷锤陛下。”
拉马库斯虽然闭着眼,但是从喘息中,他还是听出了眼前即将被虐杀的,是自己的发妻。临到此时,他反倒有些释然。他睁开眼,平静的看着金娜,眼神中带着几许哀伤,几许歉疚。
三十余年的结发夫妻,看来行将走到终点。虽然贵为王子,可是在这一生之中,他并没有带给金娜什么优渥的生活。相反,经年累月的戎马倥偬,把当年那个英气勃勃的小姑娘锤炼的坚硬如铁。她无条件的支持着拉马库斯的复国大业,并甘愿为他付出所有。金娜披坚执锐,用男性矮人都少有的坚强勇武给予拉马库斯臂助,为他冲锋陷阵。作为一名女矮人,金娜身上的战创不下十余处,甚至比拉马库斯本人还要多。
此时金娜也平静的看着拉马库斯。她想为眼前自己一贯刚毅的丈夫拭去泪水,可双臂反剪,不能动弹。她看了拉马库斯良久,轻轻的说:
“库鲁,我去下面等着你。下辈子,我还是你的女人。”
“是吗?哈哈哈哈哈……”黑斧矮人看到这凄楚的一幕,反倒狂笑起来。“那下辈子,你也应当记得我,尼古拉·深石吧拉马库斯!”
黑斧矮人迅速的撕碎眼前女俘虏的衣裤,然后解下皮带,勒住女俘的脖子——就当着拉马库斯的面,一边用邪恶透骨的眼神盯着痛彻心扉的拉马库斯,一边亵渎着他的发妻,并慢慢收紧手中的皮带。
直到将女俘以这种耻辱的姿势勒死,他才颤抖着肮脏的黑色躯体,从金娜的尸身上爬开。
虽然恩雅明白,当时冲下去于事无补,而且会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可恩雅想,如果现在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杀回去。无论能否能救得回拉马库斯夫妇,她只想杀了那个灵魂已经化为恶鬼的黑斧矮人。
如果不是暴爪死命的叼住她的胳膊,或许她现在也跟金娜一样,脑袋插在长矛上,暴晒在桑姆巴托司的大门前。
然而恩雅并没有注意到,桑姆巴托司耸立的高大城门顶上,巨锤雕塑的阴影中,有一双恶毒的眼睛。这双眼睛将眼前的惨烈情景一一收录在眼底,并满怀深意的看了一眼潜伏在对过山头草丛中的恩雅。
..
恩雅一路尾随着押送拉马库斯的囚车,一直从希尔洛克跟到焦土之延。据她在臻石堡抓到的那个旁听了拉马库斯判决的侏儒说,拉马库斯被判叛国、失地、藐视王庭等十余项大罪,被投入斐鲁萨的终末闸口一级监狱终生监禁。
恩雅得知拉马库斯没死,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没死就好。只要没死,无论上天入地,我也要救你出来,雷锤老爹。
直到过了星河之锚,到达永炎焦土,恩雅依旧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像拉马库斯这种级别的囚犯,防范太过森严,别说救人,就连靠近到一百码以内,都难做到。
就这样,恩雅遣散了忠实的老狮鹫暴爪,一路彷徨无计的跟到了监狱。她躲在距离监狱数百码的一处乱石之后,看着几个矮人在监狱门前像拖死狗一样把奄奄一息的拉马库斯从囚车里拖下来,交给一众阴鹜的监狱看守。不久,拉马库斯和那一群押着他的看守就消失在了监狱漆黑的门洞里。
..
在这块红色的荒芜废土上,米维娅整整徘徊了一个月,依然没有找到能够进入监狱的方法。
她观察到,每天早上七点,会有一一批大约四十名囚犯乘坐飞艇从监狱出发,前往位于监狱南侧山脉的露天矿场开采一种绿色矿石。大约傍晚六点,会有飞艇再接这些囚犯回到监狱。她曾想过,混进囚犯队伍,乘坐囚犯飞艇混进监狱。但是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方案。毕竟她不光要进去,还要出来——
她是进去救拉马库斯的,而不是进去“陪”拉马库斯的。
更何况,在第二天对劳动囚犯的例行观察中,她还发现山顶高地上隐蔽着若干狙击手。如果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估计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由于监狱建筑在一块飞地之上,任何单程票的劫狱计划都等于自杀。为此,恩雅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直到有一天傍晚,她刚刚从藏身空灵机甲残骸中出来,在魔火峡谷敲倒一头野猪,打算饱餐一顿。
一阵奇特的嗡嗡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到一架从重荣堡垒方向来的飞艇,正在向监狱靠泊。
恩雅顾不得拾掇那只已经捆得四马倒攒蹄的野猪,赶忙跑到先前蹲点的乱石丛中隐蔽好。原来,这是一个运送给养的运输艇。
凭借着十多年来跟着隔壁家那个姓铆钉的黄胡子铁匠的耳濡目染,她立即发现,这是一艘瑞文戴尔I型飞艇,这种几十年前的老爷货,早就在退出了神圣联邦现役。
她立即向重荣堡垒方向伸出右手大拇指分别闭上左右眼——通过粗略的距离测算,恩雅惊喜的发现:
在监狱与重荣堡垒之间往返一次,超出了瑞文戴尔I型飞艇的最大航程。
也就意味着,这艘飞艇,今晚要在监狱过夜,才能完成燃料补充。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能潜入这艘飞艇,就能够偷偷溜进监狱,第二天再设法将拉马库斯转移到飞艇上——带出监狱。
为了印证这一推测,恩雅决定今晚守在乱石堆。
当晚,她看到将给养都卸了个差不多的联邦劳工都从飞艇的外侧爬了下来,然后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进一个紧贴着监狱旁的小屋。恩雅判断,那里八成是艇员晚上的休息室。
搞清楚这一点的恩雅有些喜出望外。那么救出拉马库斯,就得靠这艘老爷艇了。就在这时,恩雅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咕噜声——她的肚子,已经开始鸣叫着怀念刚才放倒的那头“四马倒攒蹄”了。
唉,这艘飞艇再晚来一个小时,现在小娘怀里应该揣着一只香喷喷的烤猪腿才是。恩雅有些遗憾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