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赢了嘛。赢了还要挨这顿胖揍,这让恩雅瘪着嘴,一脸的不服气。早上的克刚图瓦,恩雅飞天一锤胜科甘,令拉马库斯可以兵不血刃的收服了焦髯部族。然而她得胜回归,却被拉马库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胖揍一顿,然后关了禁闭。
她揉了揉自己被揪的生疼的耳朵,试着推了推房间的门,然后失望的扁扁嘴儿——门是锁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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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拉马库斯回到了基兰莫罗,回到他自己的院中坐下。金娜端过来一个火盆,挨着他坐定。
拉马库斯若有所思的拨弄着火盆里的火苗,然后抬头看了看远处。远处静寂的夜幕中,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他看着那个黑影,胸中心潮起伏。
桑姆巴托司,一个沦陷了数十年的雷锤矮人都城。曾经,它和臻石堡齐名,一个虎踞高山,一个龙盘地脉,共同向米伽诺世界述说着矮人的骄傲;曾经,它沦陷食龙魔之手,变成一个充斥着龌龊勾当的邪恶巢穴;曾经,它险些毁于战火,甚至险些在誓缚龙母奥赖恩妮萨的烈焰中付之一炬。而今天,它的子孙又有了能够兴复家园的机会和能力,这如何能让雷锤国王不激动?
三个月前,拉马库斯亲率大军,剿灭了榉林高原最后一块真理之锤教派的势力。矮人大军攻破了由血眼双头魔族长,“劈颅者”魔山把守的真理大门,横扫整个真理神殿,斩杀了阿让·拉克里夫教宗和他所有的元素造物。而剩下的真理之锤则抱头鼠窜,都躲进了桑姆巴托司。
十多年来,拉马库斯统一雷锤矮人,降服榉林山中的黑龙,攻破龙翼码头剿灭食龙魔——在肃清了真理之锤、收服焦髯部族后,他终于将整个榉林高原纳入了自己的版图。
而现在,是时候毕其功于一役了。
此时拉马库斯又强烈的思念起自己的兄长来。他在心中默默背诵着哈尔隆德的临终绝笔,继而长叹一声,有些凄婉。距离再逐依戈莫丹已经过去十二年了,桑姆巴托司收复在即——不知何时能够再回到依戈莫丹,再回到那片山海雄壮、松涛醉人的塞文里夫谷地。
更不知何时可以洞悉当年的真相,可以执始作俑者于宗庙之前,祭奠亡兄。
思念及此,拉马库斯用手指浅蘸杯中麦酒,望空轻轻一弹,心中默默祷祝:
哈尔隆德,佑我雷锤。
“库鲁。”金娜轻声的呼唤,把矮人国王的思绪拉回到妻子身边。“十多年前雷锤危若累卵,能有今日,已经足可告慰哈尔隆德了。雷锤能出你这样一位领路人,他的英魂也当含笑才是。”
金娜是基兰莫罗本地人,也是拉马库斯远征斐鲁萨的四大副官之首。当年血月山谷的雷锤要塞,也只有她,能够在壮志凌云计时赛中骑着狮鹫撵上暴爪的风驰电掣。正是这样,金娜的巾帼不让须眉令拉马库斯为之倾倒,在一番艰苦的追求之后,同样也仰慕时为雷锤王弟的金娜才答应嫁与拉马库斯为妃。夫妻二人龙凤气概,凭胯下狮鹫、掌中巨锤纵横捭阖于崩陷后的斐鲁萨,打出不世的传奇,实为一对英雄眷侣。
眼下,金娜看着拉马库斯,接过他手中的火钳,把火盆中的木炭翻了翻。
原先潜燃的木炭又冒出了几个小火苗,发出几声轻轻的爆响。金娜不想拉马库斯过于沉溺于过往的悲伤,于是想找一些其他话题,试图拉离他的思绪。“今天上午的事,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嗯,当然了。”拉马库斯看着火盆,嘴角微微上翘。“那一记臻石城地铁一样的雷暴锤法,那真是……怎么能忘了呢。”拉马库斯想起了战歌,想起了那个战火纷飞的阿马图姆神庙。
“这个孩子。还真是。她爹就是个力大无穷的尼兰度人,没想到她更比乃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从今天那一锤,虽然糙是很糙了点——招数肯定是稀烂稀烂的,但光只是从劲道上讲,他老爹、我,甚至是哈尔隆德,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她的对手。”
“还有她那个妈,别的不说,她是那一期唯一一个拿到毕业证的女骑士,你忘了么?”金娜浅浅的笑了起来。她也摇着头感叹:“十六岁就这么怪力无穷。看你将来要给他打个什么家什,才能顺她的手呢!哈哈。”
说完,金娜意犹未尽,用力拍了拍拉马库斯的大腿:“再稀烂,也是你教的!”
拉马库斯一手捧起长须,一手抱起金娜的肩膀,哈哈大笑。火光映衬之中,两个人笑的都是那么自在,那么开怀,仿佛昨日一切坎坷,都不曾存在过。
然而笑了一会,拉马库斯突然意识到,恩雅还让他关着禁闭呢。他示意金娜赶快起身,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锁着门的小屋。
“给朕把那个野蹄子放出来。晚上饭还没吃呢。顽劣是顽劣的,但是功劳也不能抹杀。出了这么大的力,别再说咱连顿饱饭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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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成名这句话放在恩雅上,绝对是恰如其分。自从恩雅在克刚图瓦中一锤打飞了科甘,在她的生活里,清净就成了奢望。她去烬叶谷采摘灰烬藤,会有人跟着;去库斯海文祭祖,会有人跟着;每天早上跟着拉马库斯习武,也会有人跟着。甚至上厕所,她都要先红着脸把几个焦髯家的小伙子撵跑,才能安安心心的关上门。
坊间还给小姑娘起了个绰号,叫做“雷陨者”。
“唉。”恩雅在房间里支颐着脸蛋,叹了口气。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要不是玩心太盛,也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她开始怀念那些可以独自在瓦拉尔湖边,茶茉莉盛开的草地上一睡一下午的安闲时光,开始怀念那些在落雷山悬崖上无聊的丢石头打水漂的清净日子。眼下,她宁愿呆在屋里,躲着屋外的人喊马嘶。
她抬起头,凝视着那张贴在墙上的肖像画。那是她自己根据拉马库斯的讲述,画的爸爸妈妈。每次她问拉马库斯,她画的像不像时,拉马库斯总是摸摸她的头,不说话。可是这几年拉马库斯想要摸恩雅的头都有些做不到了——小姑娘长得太高了,以至于慢慢的连矮人地堡的门,都要哈着腰才能进去。不得已,拉马库斯在院子里给恩雅单独建了一个符合她身高的房间。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拉马库斯只是说,你们都是当世的大英雄,大豪杰。可是十二年前你们把我送到依戈莫丹,又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都不来看看我?他们所说的尼兰度人,我的父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为什么我从来都不曾见过他们?
正当恩雅沉思着这些介怀数年的疑问,她又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耳语的声音。
明天就要开拔桑姆巴托司了,门外这些矮地豆还有兴趣来我这堵门。恩雅恨恨的想。
“咦?你不是霍普家老四吗?在这站着干什么?”正当恩雅正在屋里咬牙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拉马库斯破锣一样的大嗓门。“啊哈!又是来堵恩雅的吧?都他妈闲的蛋疼对不对?你们几个瘪犊子不去帮父母整理弹药,都给我在猫这儿,跟见了臭鸡蛋的苍蝇似的?现在全体都有,给我向后转!一人三百箱破片手雷,给我从胜利岗哨搬到食龙小径前线!天黑以前不搬完,都他妈叫爹娘领着来挨鞭子!”
“愣什嘛?!给老子干活去!”拉马库斯推开门,一只脚迈进院子,发现五六个矮人小伙依旧在探头探脑,回头大骂了一句,作势欲打。这下吓的一群小公鸡做鸟兽散。
拉马库斯大踏穿过过院子,要往大厅走去。突然,恩雅猛地将她的侧屋小门一推:
“老头儿,你才臭鸡蛋!”说完这句话,恩雅砰的一声又把门狠狠合上,吓了拉马库斯一跳。
他笑着摇摇头。小姑娘已经大概有一个礼拜没跟拉马库斯说话了。这一嗓子骂出来——拉马库斯心里想,丫头片子或许已经没有那么不高兴了?
当晚,情绪不高的恩雅正用叉子毫无目的的捣着盘子里的克里甘冷酪。金娜轻轻走到她身边,一边笑着看着她,一边伸手端走了她眼前的盘子。
“婶子?”恩雅拿着叉子,有些疑惑。
“恩雅,回房间吧。拉马库斯有话要跟你说。”金娜拍拍恩雅的肩膀,“是关于你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