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天道院,整个大秦帝国可以说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市井愚妇山野小民眼中,那里是神仙聚而修道的仙苑,里面无比神秘,常有人在城南天道院所在的离尘湖畔,看见墙内剑光冲天,偶有红霞祥云升起,便惊得无数游人跪拜。
在朝廷眼中,天道院又有一番别样情景。大秦帝国铁骑横扫天下,将以骑射闻名的草原胡人打的俯首称臣,数年不敢犯边,除了三军将士用命之外,靠的便是大秦无数的修行强者。而这些看似缥缈出尘却投身军旅的修道之人,有近半数来自天道院。
天道院虽然不像讲武堂在军方上层那样硕果累累,也不像青云书院那样在朝廷里影响颇深,但是天道院却是大秦得以强盛三百年的基石,修行强者辈出。现任院长秋枫早已踏入神圣领域多年,与镇国大将军罗铮,离阳剑仙谢无衣,渤海国主林听涛,刀圣西门不惑并称为五圣,其实力可见一斑。
大秦立国三百年,天道院却早在春秋时便开始替龙虎山道门祖庭在中土大地传道授业解惑。三千年春秋战国,不知道亡了多少国家,葬了多少英雄,天道院却始终在长安城南一隅屹立不倒,仿佛涛涛大河之上一叶扁舟,虽波浪滔天却始终随波逐流不曾湮没。原本民不过万户的小小长安城靠着天道院庇护,于乱世之中聚民百万。昔年秦太祖独孤烈灭三十六国,一统天下,军中便有无数不忍百姓受诸国征战之苦的修行强者抛头颅洒热血,随着秦军征战四方。
所以大秦建国以来,一直对天道院极为看重,虽然天道院名义之上仍然是道门在俗世的传道之所,但历年户部拨款就连直属大秦军方的讲武堂也要排在天道院之后。
而执掌天道院近百年的秋家已从昔日名不见经传的南郡小族,变成了长安城里风光无限的大家豪门。
只是,人丁好像单薄了些……
院长秋枫一心向道,至今膝下只有一女,传闻这位秋家小姐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修道奇才,年不过六岁便观旭日东升初悟大道,成功感知到天地元气的存在,紧接着便聚魂成功,开启识海之门,至暮时已通幽,踏上了修行正途!
一日之间连破三境!
虽是圣人而不可为!
秋家小姐一日破三境,引得天下震惊,当今陛下亲自至秋府探询,离阳剑仙断言此女将来必然超凡入圣!
就在天下人翘首以待她在五年之内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洞玄境强者的时候,秋家小姐却只是每日读书习字玩耍,境界毫无寸进,变得与平常女童无异。
直到十四岁上某个秋日,秋家小姐临湖读书。秋风起,秋叶落,一片半黄柳叶飘散落在书页之间,秋家小姐素手执秋叶,心有所感,于落叶之间离尘湖畔缓缓前行,行三十步,破境洞玄,又行三十步,已至中境,再行三十步,境界陡然提升到洞玄巅峰。
行至百步时,秋家小姐临湖而立,手中半黄秋叶已变得青翠欲滴,宛如初生。
而秋家小姐,恰恰名为秋叶青。
……
……
正胡思乱想时,门又被推开,一个鬓角微白的中年人右手托着一个托盘,左手提一把直刀,慢悠悠走了进来,正是昨夜那个车夫,见床上躺着的少年正看向自己,不禁感叹道:“昨夜受伤昏迷,将你扔在马车上时都没半点反应,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醒来,年轻真好啊!”
“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燕小乙起身,恭敬行礼。
中年车夫摆摆手止住燕小乙,将托盘和直刀放在桌子上,拣了张椅子坐下,这才说道:“不用谢我,是我家小姐救的你。”
燕小乙这才看到,那托盘上放着一只翠玉小碟,碟中一枚淡黄色药丸正散发着丝丝清香,沁人心脾。
“聚元丹,对普通人来说,除了味道不错可以当作糖果逗孩子,并没有其他用处。”中年车夫淡淡说道:“但是对修道之人而言,却可以聚元气定心神,你恢复如此之快固然有你自身原因,却也少不了这聚元丹的功效。”
燕小乙沉默无语,躬身又郑重行了一礼。
中年车夫这次倒没止他行礼,因为这聚元丹是秋叶青所赠,他代自家小姐受燕小乙一礼,自然理所应当。只是他没有注意到,面前少年躬身行礼之时额头冒出几滴冷汗,起身时偷偷擦了去。屋内虽然烧着地火龙,温暖如春,但是这隆冬时节又哪里能出得了汗?
“我倒不是为了示恩前来,料你一个无名少年也没什么机会来我秋府报恩。”中年车夫看着燕小乙,眼中寒光闪烁,嘴上却淡淡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体内那股凝雪劲是怎么回事?”
“凝雪劲?”燕小乙抬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中年车夫,若是平常人看了,只怕会被他脸上无辜神情打动,当真以为他对中年车夫口中的凝雪劲一无所知。此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够将面前这个未老先衰的老头儿给糊弄过去。只是这个一身仆从打扮,却自有威仪让人不敢稍生轻视之心的老头儿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燕小乙心中打定主意,故意装作有些不确信地问道:“老先生说的可是围绕在我体内气海间的那股阴寒之气?”
话音刚落,燕小乙忽然眼前一亮,只觉得自己太过糊涂,这股寒气本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若被人知晓,只怕秦国虽大,也再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是以乍遇他人逼问本能之下就想遮掩过去。此时细细想来,却发现这是一个摆脱这种危险境况的一个极佳的机会,当下强抑心中兴奋之情,站起身来,颤抖着声音说道:“老先生既然能查探我体内元气运行,必然是一位得道高人,不知道老先生可有办法将这股寒气清除?”
中年车夫看着少年神情不似作假,不禁有些怀疑之前的猜测,沉默半晌,这才问道:“你当真不知道这凝雪劲的来历?”
燕小乙摊了摊手,重新坐下,说道:“我要是知道这个劳什子凝雪劲是什么,又怎么能遭了这么多年罪。自打记事起体内便一直有一道凉意,只不过近些年这股寒气似乎越发厉害了。”
“你不是草原上的人?”中年车夫又问道。
燕小乙沉默良久,忽然指着自己鼻子说道:“老先生,小子姓燕名小乙,家父燕南天,大秦帝国离阳人氏,如果老先生不信,大可以去离阳府衙看看户籍册上是否有我燕氏父子姓名!若还不信,再去税务册子上看看我燕家每年是否缴够了钱粮!广德四年胡人犯边,家父独杀二十三胡骑,力战而死,小子年幼,一路流落到长安,经三路上育孤院里七位教习先生皆可以作证!”
燕小乙抓起桌上直刀,寒声说道:“如若再不信,请先生将胡人大汗擒来,看看燕小乙手中直刀是否能将他一刀两断!”
……
……
“何必这么激动……”中年车夫讪讪应道,哪里还有先前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