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玥瑶听他说话还是犹疑不定,鬼神之说她自是笃信不疑。孙云轻却愈加糊涂了,若是自己还在做梦,刚才被人砸了一下,如此疼痛却还是没醒,再看这屋内陈设,身上所穿,全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只是看到赵玥瑶那张宜喜宜嗔的可爱俏脸,又让他感觉应该还是在做梦才对。
两人四目茫然,大眼瞪小眼,赵玥瑶终是壮着胆子伸手抓了抓治儿哥的手掌,却是温温热热的,不由得大喜叫道:“治儿哥,你果真是活过来了...”
这体温只有活人才有,虽然治儿哥的手掌还是有些发凉,却是在转暖,她紧紧抓着他的手掌,像是怕跑了一样。自己今早起来唤治儿哥起床用餐,发现他竟已气绝,顿时五雷轰顶,想来自己的命格果真如此,急急请了大夫也看过了,回天乏术。自己正哀婉凄惨之际,这帮公人已是过来拿人,明明罪魁祸首田余年不抓,单单要欺负她一名女子。正是心灰意冷,想着暂且忍耐,帮杨家殓葬了孤子,再行自裁,也免得毁了清白,受尽侮辱,自己命运如此,苟活无益。
可正在万念俱灰之时,治儿哥却是活了过来,虽然这人自小怯懦木讷,却也品性纯良,杨父杨母又对自己恩情深重,若是连他们的孤儿终是因自己而亡,那可就罪恶不浅了。
赵玥瑶似是即将淹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大悲大喜之下,不由得悲从中来啜泣起来,埋着小脸嗡在被子上,消瘦的肩头一抖一抖。
孙云轻还在恍惚,见赵玥瑶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掌,旋即嘤嘤哭泣,梨花带雨,倒也先行摒却了满腹疑惑,安慰道:“好了,好了,治儿哥这不是活着好好的么...”
这么一自称,孙云轻不由得一惊,如果自己活成了这所谓的治儿哥,莫非孙云轻便死了?再想想自己可是连轴转加班了将近一个礼拜了,稀里糊涂回家倒头就睡,难道自己遭遇过劳死,睡着睡着就睡过去了?可是死便死了,为什么变成了这哪朝哪代的某某人呢?即便在当代,对这匪夷所思未知的灵魂生命科学和跨时空探索都还是一无所知,或许这其中偶然出了一个小小的差错。再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阳光空气,他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想。
孙云轻对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耿耿于怀,他已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大学毕业出来就一直工作打拼,房贷车贷,最要命的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存的积蓄,一个劳碌命到头来来不及享受就一命呜呼了。还有就是自己电脑里废寝忘食的工作成果,当然还有自己收藏的几部不可描述的岛国片了,不过这点他还不怕盖棺定论别人嘲笑自己,那个男人电脑里还没有点这些。
再一想来,若是冥冥中出个差错,倒是把自己往未来转呀,当代科技已是日新月异,平时看看欧美科幻片,对未来可是充满好奇,地球,宇宙,吃穿住行,吃喝玩乐,到那时那地体验一番一定匪夷所思。可偏偏却是来到了古代,这种人吃人的黑暗的旧社会。
不过好在起码自己延续了寿命,倒也没有真正死掉。想到这里,孙云轻有些唏嘘忐忑,这未知领域的未知差错会不会被修正了回去,到时自己是不是要彻彻底底的死掉呢?这么一想,又心中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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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玥瑶哭了一阵,抬起头来,看着杨治若有所思怔怔发呆,便轻轻唤道:“治儿哥...治儿哥...”
孙云轻兀自回过神来,看到这小女孩的俏脸,乌黑流转的眼睛哭的有些发红,弯长的睫毛还沾着水蒙蒙的泪迹,两弯盈盈的卧蚕却是有些发肿,额头的几根青丝沾在脸颊的泪痕上,心中不由得一窒,慌忙看了看室内,只得据实说出自己完全失忆的谎话来。
“你唤我治儿哥,我却记不起自己是谁来了,听你叫我哥,莫非你是我妹妹!?”孙云轻有些心虚道。
小姑娘听罢一想,治儿哥这起死回生莫不是前事尽忘,患了失忆症了,急忙去屋外将方才吓退出去的郎中请了进来。这一众人等见赵玥瑶与杨治伴身良久,又有对答,怕是这杨治果真起死回生活过来了,倒也胆子大了些许,这郎中毕竟经历不凡,见多识广,倒也不惧,给杨治号了号脉,望闻问切一番,只说他体虚心弱血气亏损,先前经脉窦窒造成假死,奈何时间过久造成记忆缺失,却也无能无力,不施针不开方,只嘱好好休养即可,便也急急告辞而去。
孙云轻有些好笑,这大夫怕是没见这种情况,胡诌几句搪塞过去,不敢施针开药,若是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他倒是惹祸上身了。
不过自己确实身子虚弱,这么一闹腾,他感觉自己疲惫不堪,双眼一黑又昏睡了过去。倒是把那小姑娘吓得不轻,娇呼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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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再次幽幽转醒,已是夜晚时分,自己身上倒是盖了好几床被子,屋中还生上了炉火,上面温着水壶,床边守着那个小女孩儿,已是沉沉的睡着了,他安静的在床榻上思虑了良久,最后还是幽幽轻轻的叹了口气。
嗓子还是干咳的厉害,昨日这人的酒怕是喝的不少,这小女孩儿惊恐了一天,定是疲了累了,他不忍心叫醒,见床边小桌上那口碗中尚有剩水,便伸手去拿。
就这么小小一个动作,那小女孩儿却忽然醒了过来,端的警觉异常,看到他醒了,双眸明亮,欢喜道:“你醒了!”孙云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见治儿哥要水,赵玥瑶麻利的捧过瓷碗,却又过去提起火上的水壶,将滚烫的开水兑入水早已摊凉的瓷碗内,感觉温热适宜,取过一只勺子放在碗内,这才过来要给治儿哥喂水。
孙云轻那曾想腐败到让别人喂食的地步,连忙摆手道:“我自己可以的。”
赵玥瑶见他摆手,倒是手脚可以动作,便乖巧的拿过枕头,将他扶坐起来,背后靠在枕头上。孙云轻接过瓷碗,一勺一勺的开始喝水。杨治天生木讷,以前话本是不多,赵玥瑶也不知说些什么。
孙云轻感觉气氛有些干巴巴的,这时看了碗中的倒影,开始对自己的相貌起了兴致,小妹长的这般漂亮,做哥哥定然不会差到那里。便开口道:“家里有镜子没有,我没了记忆,自己倒不知自己长的什么样子了,哈哈!”
赵玥瑶听他自嘲风趣,不由得莞尔一笑,便去自己的闺房取来铜镜与他。
孙云轻见这铜镜古朴鉴亮,虽是不大,却也精美绝伦,这等古董要是在现代怕是价值连城了,不过这种念头一闪而没,自己是回不去了。
果然,治儿哥果然也是个俊美少年,剑眉灵目,英俊不凡。这倒让孙云轻稍稍释然,对这那小萝莉笑道:“咱们爹娘怕也是郎才女貌,你看生的我俩兄妹俊的俊,美的美。”
赵玥瑶噗嗤一笑:“治儿哥,你与我可不是亲兄妹,玥瑶是几年前杨父杨母在途中收留的。”
孙云轻听得奇怪,便继续问了下去。赵玥瑶见治儿哥确实是尽忘前事,有些唏嘘,还是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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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杨家本是叶州人氏,几代单传,奈何前些年遭遇兵灾,便外出逃难,途中机缘收留了与家人失散的赵玥瑶,后来杨父因为兵荒马乱在途中受过箭伤,伤病发作不久便撒手人寰,杨母伉俪情深思恋成疾,一病不起,很快也随夫而去了。
赵玥瑶谈起往事,倒是对杨父杨母夫妻情深很是感动。孙云轻却更震撼于这乱世凶险来,这是怎么个社会呀,动不动到处打仗杀人,动不动就难民潮涌,动不动就家离子散,还动不动父母就早早离世。再回想今日那一大帮人欺负这个小女孩儿,他的心里既愤懑又恐惧,既悲哀又怜惜。
常言道:宁做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他在现代自是无法对乱世艰辛深有体会了,饶是他对更大规模的离他年代最近时期的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也只能透过文字和图面了解,虽然近现代的武器更为残忍和霸道,但是古代社会毕竟人命如草芥,所有的好的不好的全是人命堆砌而就。这怎能不让他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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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玥瑶见他又怔怔发呆,连呼了几声,才将孙云轻回过神来。
孙云轻看了看面前的小女孩儿,确实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自己既然“转世”做了这杨治,痴长她几岁,却是要有他的担当才是,杨家与她有恩,她一个小女孩在杨家亦仆亦主,倒也恩情不减。今日甚至差点因为杨家独子入那牢狱之灾。此情此恩,枉他现代繁华摩登,却也鲜见之有。若说现在有什么事物能让他有所眷恋珍惜的,便就是这人情之暖了。
他这么想来,王霸之气侧漏,向赵玥瑶问道:“玥瑶,治儿哥我是干什么的呀?”
赵玥瑶每每听他这种傻乎乎的问话,都是忍不住笑起来,道:“治儿哥是读书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