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人有人祸,天有天灾,自是有欲望的地方便有斗争,连天上的仙人也不能免俗。四百年前仙界之战,不知哪位仙家不幸坠陨凡尘,引得人世一时轰动。这位仙家是否身死道消暂且不提,却说她随身携带的仙玉在这历经百年时光后竟化灵为形,化作一翩翩少女。这名刚化形的单纯少女在西芝山的三百年岁月里,倒是与青灵族的小妖青琰结下了莫大的缘分。而这个故事,就要从她下山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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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静谧的挂在夜空。淡紫色的月芒散发着妖异的银光,洒落在这山崖。
“又是20年一遇的紫弦月,不过今晚的风真大啊。”说话的是一个面相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身青衫,面容英俊,头发随意的束在后面颇有潇洒之风。
青年和另一名头戴发簪,面容稳睿,看似文士的男子齐站在山崖上的一颗老树下,似是为了观望远处的风景,青年随意一跃便跳到离地两三丈的树枝上。文士男子并不接话,只是默默地望着东边的夜空,眉头微皱。沉默许久才慢条斯理地道:“紫薇晦隐,金星凌月而北斗东垂,人间怕是有数十年兵祸。”
青年不耐的摆摆手:“哎,我说你这人类书生般酸腐之气从哪里来的,也没有见你下过山啊。再说人类的祸乱管咱们什么事,用不着你惦记啦。”
文士男子转过头来,才发现青年已经坐在树枝上优哉的品着随身带的美酒,“天垂象,见凶吉,圣人象之。观星占卜一术可谓深奥精微,我族......”这文士男子还是慢吞吞的语气,青年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得了得了,懒得和你说道,要不要尝一口,这可是好不容易从青姨那讨来的青酿灵酒。”青年伸出自己的紫葫芦,文士男子摇摇头。
“不要算了,我还不舍得给你呢。”青年翻了个白眼,用嘴抿了一口后将那葫芦系在腰间。他眯起眼看着远处,突然情绪却低落了起来,嘟囔了一句:“这次也没来么。”这时才发现原来青年的眼瞳是淡蓝色的。
青年和文士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月色拂过山崖,露水在淡雾中慢慢凝结,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让这山崖更显静谧,二人没有交流,却还在等待。
月过东山,一夜差不多就要过去,青年和文士不由而同的转过头对视了一眼,青年的眼神慢慢变得冷硬而认真,他翻了身从树上跳下,拍了拍衣裳说道:“三次了,祁已经三次没来了,不管如何,这次我要下山寻她,你不要阻我。”顿了顿,青年继续道:“虽然知道她行踪不定,但是以前她从没有失过紫弦之约,如今一甲子都不见踪影,我总有不好的感觉。
文士叹了叹气,“你去吧,我也想知道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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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芝山脉,绵绵数万里坐落在神州西部,浩瀚林海里人迹罕至而灵气充足,自古是妖族盘踞的地盘。以落云峰为界各分东南西北四域,各域之间少有来往,千年来相安无事,青年所在的便是东域,隶属青灵族。
青年坐在自己木屋旁的石凳上,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只玉笛沉默不语。那段记忆还是好模糊啊,青年心里想着。大概是三百年前青年灵智初开,被青姨收养的时候。那时因太爱嬉玩,孤身向北边深山幽林去了。未曾想迷雾绕SD闯西闯便迷了路,正在害怕之际听得一阵悦耳的少女歌声,青年好奇心起便循声找去。那是青年第一次看见祁的样子,她当时身穿淡黄衣裳,面容如白玉雕琢般的精致,一双明亮的眼睛会让人的心神都陷进去。但青年并不记得随后发生的事情,连怎么出去的都已然忘记。
祁是一个谜。不仅出身是个谜,连每次出现也是。她总是突然出现在青年背后,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戏弄他,其实很早的时候青年就已经不怕这种惊吓了,但他很乐于这种小孩似的游戏并都作出受惊吓的样子。每次都会逗得祁发笑,而祁的笑容美丽的让青年不敢直视,青年觉得她的笑容和落云山峰盛开的雪莲花一样纯洁动人,尽管他并没有看见过雪莲花。
祁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有时十多年都不见她一次,但是每二十年的紫弦月夜,她会来蝶崖,久而久之这便成为了约定一样的东西。
直到六十年前那一晚。
那晚祁没有如往常一样追逐夏末的萤火虫,也没有用玉笛吹奏那首她喜欢的《秋月剑赋》,她只是静静的坐在崖边看着东方。许久之后她才告诉青年和文士男子说自己要一趟人世寻一件器物,青年清楚的记得当时祁说的最后一句话,“小火、木兄,等我回来会给你们带好东西的哦。”而两人这一等,就是六十年。只是当时两人都没有发觉她笑容上带着的一丝莫名意味。
若是和她一起下山,也许就不会是这般无用的傻等了。青年甩甩头,这般想也无用,当早些下山寻她。于是起身到自己屋里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物件,就往东处青石坊向青姨道别去了。
说起青石坊,这恐怕是青灵族唯一一处族人较为集聚之地,整个青灵族其实是一个很松散的族群,只是整个东域妖族的总称罢了。除了祭典和族中大事,平日也都见不着族长和大祭师。
“青姨!”青年走进青石坊的一件铺子,随口叫道。
“哎,你这死小子!昨天酒槽里的酒是不是你偷得?”只见里屋一名身穿素衣的中年妇女气势汹汹地向青年冲来,顺势便揪住了青年的耳朵。
“哎哟!您轻点!怎么可能是我嘛,一定是老竹那酒鬼啊,我昨晚还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抱着一壶酒偷乐呢!”青年吃痛,信口开河道。
“哼,别以为我和你那傻兄弟一样好糊弄,老娘鼻子可灵着呢!”青姨转眼便把青年腰间的葫芦握在手上。
“嘿嘿…”青年挠挠头,“青姨,这次我和你说正事呢。”
“你有什么正事?除了四处给我惹事你还有什么正事!”说着便把葫芦往桌上一拍。
青年心疼的扶住葫芦,重新系在腰间后小心道:“青姨,我要下山一趟。”
“嗯?!”青姨又要发作。
“别,您听我说,我这次是去寻人的,我以前和您常提起的那个女孩您还记得吗?”
“嗯?哪个?你这小子到处招惹,我怎么记得?”
“就是那个叫祁的女孩啊,当时你还说她来历不明挺古怪什么的。”青年心里暗道我哪有到处招惹,这般冤枉。
“恩,身是化形却无妖气,颜容数百年未变,确实古怪。”青姨皱眉思索。
哪有古怪,虽说祁一直是十八九岁的样子,但这大千世界何奇不有嘛,况且我妖族寿命本就如此之长。青年只敢心里嘀咕。
“青姨?”青年小心问道。
“不!许!”青姨闻言回过神,瞪着青年,扬起手就是要教训的样子。
“我这次是认真的,无论如何也要下山,请青姨答允!”青年也未服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傻等下去。
二人互瞪许久,竟有一盏茶时间。青姨终是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就知道你翅膀硬了,我也拦不住你了。族人不得轻易下山虽是祖训,但近年来下山的小辈也是越来越多,族长常年闭关也未曾阻止,他们都是慕着人世的繁华去,也不见有回来的。”
青年眼见她口风有松,心下大喜:“青姨放心,我保证时常回来看您!”
嗯,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青年又挠挠头。
“唉你这孩子,心性怎得如此不成熟,就为了一个不曾熟识的女子......也罢了,你就去吧。不过此番下山你有几点要牢记。”青姨正色道。
“你身乃火狐,火狐一族自先古时期没落后便只有北域有几处分支,我未曾找得火狐一族的修炼功法与你,你本身也好动勿静,没有潜心修行,导致现在修为低微。虽说你随青竹修行剑术有成,但也只能对付凡俗高手,如遇修道之人切勿与之发生冲突。”
“人妖殊途,下山后切勿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些自诩正派的道门偏喜诛杀异族,我传你的隐灵决你要谨记,此法玄妙乃是先古流传下来,若不主动施法,便是道门高人也瞧不出端倪。”
“最后记住,人心险恶,越是繁华的地方,那里的人越会勾心斗角。你虽心性聪慧,但涉世未深,最好不要轻信他人。”青姨连番说了一大段话。
“孩儿记着。”青年躬身道。
青姨看了青年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你随我来。”说着便进入里屋。
二人在一面石墙前停下,石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青姨左手捏了一个法决,随后山水画竟泛出一阵涟漪,里面暗格显出的是一柄三尺有余的剑身。
“你叔父走的早,这把渊焰剑放在这也是放着,与其宝剑蒙尘,不如你拿去。虽说你那紫竹剑是百年紫竹心制成,却终究是凡物,不能和道门法器相比。”
青年接过渊焰,剑身一阵微鸣,好似欢呼一般,青年颇感奇妙。
“还有,你下山之后勿要用青琰这名字了,青姓是我青灵族大姓,恐有心人猜疑......”青姨又向青琰交代了一些事宜。青琰从化形之后便由青姨收养,青姨早已将他视为己出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
“琰儿走了。”青琰向青姨行了一个大礼,便出门了。
唉,青姨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去寻个人,搞得好像我不会回来似的。青琰也不作多想,出了青石坊后便继续往东向紫竹林去,下山还得和老竹头说声。说到这老竹头,是青灵族有名的剑痴青竹,平常一幅邋遢的样子,生性孤僻又嗜酒如命,连青琰这副好酒的习性都是他养出来的。不过青竹一身竹行剑法却练得炉火纯青,其绝技“紫云疾”使出,就连族长都要避其锋芒。青琰与他学剑数十年,要能有他半分火候便是万幸了。为此青琰经常挖苦这个师傅藏拙,而青竹每次便是瞪大了眼嚷道:“你这娃娃,用如此低劣的修为耍老夫这套剑法,你还想玩出花不成!”
“老竹!老竹?”青琰还未到风竹居就已经大声喊起来了,顺势直接冲进竹居,推开房门。
“咦,没在?难道又是去哪里偷酒喝了?”青琰转了一圈没见着人。
“还是给他留个言吧。”于是他拨出渊焰,先舞了个剑花,感觉甚是合手。果然是把好剑,青琰内心赞道。
刷刷刷几下,便在地上刻下一行字:老竹,我下山寻人去了。也不留姓名,出门便往东疾行而去。
路经花谷时,一名看上去十五六岁样子的女妖正在照顾花圃,似乎听着声响她转头往路边望去,顿时颜笑大开,眯着眼向远处的青琰招手道:“青琰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啊?”“小花,我下山办点事,别和其他人说喔!”青琰抛下这不负责任的话语后,不管不顾的继续疾行。
“哼!说好陪我练剑的!下山玩又不带我去!”小花捏着粉拳,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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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殿内。那名文士男子正沉默地看着面前类似沙盘样的东西,沙盘上插着五面黄色的小旗,上面布满了各种奇异符文,只是不知为何沙盘的中间有一条极长的裂纹。
此时沙盘上正郁结着浓厚的黑气,还有不断增多的趋势。一名女子进入殿内,看着男子这般模样便道:“青木,怎么样了?”
“青姨,你还是让他下山了。”原来来人正是青姨,见青木没有接过话头,她目光便转向沙盘来,看着如此之多的黑气默默叹了口气。
“该来的始终躲不过,这般局面六十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琰儿下山虽为我族又添了些许劫数,但与大局已然无碍。重要的是可以生出一丝变数,好为我族赢取一线生机。”青姨指着沙盘中东南角上的若有若无的一丝白气道。
“但愿如此吧,只怪我当时没有想到,这突然出现的女子,竟能给我族的气运和前途带来如此转变。三百年前出现的巨大气机,随着那女子的下山竟变成了劫难煞气...噗!”青木说到激动处,喷出一口血来,神色顿时萎靡。青姨赶紧扶住了他,责备道:“这段时间切莫再用‘青灵占’这等占术了,伤及的可是本体元神和寿命。”
“不碍事,只是还没法弄清那女子的来历,她极有可能和四百年前那件事有关。小火曾向我提过她初次出现的那座山,但是我没有寻到。”青木语气显得很疲惫。
“你父亲什么时候出关?”
“至少还要三年。”
“事不宜迟,先去和各位族叔商量对策吧。”
“只能如此了。请青姨稍候,我进去换身衣裳。”青木指着刚染血的衣服道。青木乃青灵族大祭司之子,自然注重礼节,穿秽物见长者是不敬。
青姨点头,心里却不禁感叹,不知这番让琰儿下山是对是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