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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西芝山林,有些淡淡的薄雾尚未散去,远远看去若有若无,像是仙女舞动的轻纱。柔柔的阳光洒在山林间,郁郁葱葱的叶子便有了深深浅浅的绿。每当春末,大花蝴蝶成群飞聚山涧,似一片片流动的晚霞,又恰如一朵朵灿烂的云锦。
迎着晨风,一名芳香馥郁的女孩正在溪涧旁的草坪上刻苦的练剑。“哈!”女孩握剑的手腕都有些颤抖,脸上带着红润,汗珠也流到了鼻尖,但她仍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步剑式。
“呼!”终于耍完了这一整套剑式,女孩重重喘了口气。她用手臂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收剑之后却颜笑大开,露出一副开心得意的样子,然后像脱兔一样小跑几步到旁边的树下。
“青琰哥哥!我练完了!你看...看我练得怎么样!”女孩喘着粗气,却还向坐在树上的青琰喊道。
“唔,还行、还行!小花不错的!”背靠着树干的青琰眯着眼睛打了一个嗝,很敷衍地说道。
“哼哼,我就说嘛,我一定可以的!”小花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青琰的语态,一脸得意地笑着,露出了两颗白亮亮的小虎牙和脸颊上两个甜美的酒窝。瞧得青琰还在喝酒,又有些不满的嘟起嘴巴,“青琰哥哥!你别喝酒了啦!”
“知道啦~~小花呐,练剑那么累你为什么不跟你兰姨学法术呢?”青琰转移话题的同时又抿了一口酒。
小花闻言涨红着小脸,却说不出话来。见小花没有说话,青琰眺望了下远方景色,嘟嘟啷啷说了一句,“唉,这几天青姨和青木都哪去了嘛。”
“好像是族长和大祭司都出关了,哎呀不用管啦,反正他们俩老人家没几天又会闭关的。”小花倒是对这事知道点,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对青琰道,“青琰哥哥,那你为什么又要练剑呢?”
为什么要练剑?听到这句话的青琰不由得一怔,咦,自己为什么要练剑呢?他皱着眉头想这个事情,可翻遍脑海都没有这段记忆,自己那时缠着老竹头练了几十年的剑到底为了什么?
他看了看旁边的紫竹剑,光滑的剑身如秋霜般闪耀着。嗯?怎么又有哪里不对劲?青琰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的剑。
很完整,不过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完整?我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一瞬间好像一道闪电击中青琰脑海,他倏地站起身来,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青琰留恋地看向周边的景色,彷佛想把这一切都印刻在心里,随后目光定格在树下的小花身上。他微笑着跳下来,用手摸了摸小花的脑袋。
小花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小声道:“青琰哥哥,怎么啦?”
“小花,你以后要好好练剑喔!”
“嗯!”小花重重地点了下头,再次抬头时却看见青琰疾速离去的背影,不由急道,“青琰哥哥,你要去哪啊!”
小花的声音消失在身旁的风中,青琰看了下远处正在诡异波动的风景,暗叹时间不多了。在青琰醒悟地那一刻,这幻镜也同时开始消散,若不是他一直压制住心神,幻镜恐怕早已崩溃了。
他来到了蝶崖,那个和祁一起看紫弦之月的地方。
这里和记忆中没有丝毫改变,崖边那颗大树仍旧直直伫立着,旁边一群蝴蝶在翩然起舞,远处依然是那片郁郁葱葱的美景。青琰看着这一切,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知道,她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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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石子砸中了青琰的脑袋,他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嘻嘻!小火你真笨呐!”久违的声音在青琰身后响起,他忍住内心的激动,头像僵住了一般慢慢转过来。
“祁,真的...是你吗?”青琰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在身后的这个绝美女子,不是祁还是谁?!
“咦,小火你怎么了?”祁皱着眉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青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皱眉的祁在他眼里也依旧是那么美丽。六十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在他心里却仿佛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一世,他突然发现眼前的祁好似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抬起手,颤抖着想抚摸她的脸颊。
可就在这时。
支离破碎,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支离破碎般的瓦解,包括面前佳人。青琰叹了口气,收回了始终没有触碰到她的手。
能见一面就是万幸了,自己还要苛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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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里的雾气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浓,不过能看清两三丈之内的地方就已是极限了。筇竹此时貌似没有受影响,她手持白珠警惕的站在呆立着的青琰二人身前,嘴上还念念有词,“这个该死的淫贼,说了不要急,我明明有能护住识海的护灵符,都被他搞砸了...”
青琰睁开眼,他强忍着心中那份思愁,观察着四周环境。
须臾幻境,青琰一看见这种迷雾就知道是须臾幻境没错。它是木属妖族高深的幻镜法术之一,需要非常精准熟练的木属灵气操控能力和充沛的灵气支撑方能施展,他曾看见青木施放过,也怪不得这里放有如此多的绿莹罗。这次他主动被迷雾吞噬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可是,小花提的那个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对为什么要练剑怎会没有一点印象?
“呀,你终于醒了!我说你那么急干嘛,你难道不知道还有两个人吗?”有所察觉的筇竹发现青琰醒了过来,先是一脸喜色然后又是一阵不悦的埋怨。
“抱歉。”青琰轻声回道,然后看向身边的郡主。只见她抿着嘴唇紧闭着双眼,眉宇之间时喜时忧,好似已然深陷幻境之中了。
“你看!她这样子又不得耽误多少时间,都是你!我本来有能镇住识海的符咒的!”她顿了顿,发现情况真的不乐观,“这等迷阵应该心智坚定的人都会挺过去吧?现在怎么办啊,等她还是先找破阵之法?”
青琰摇摇头,越是心智坚定之人内心的羁绊就越深,要破须臾幻镜的难度就越大。很多人宁可一梦换须臾也不想醒来,它针对的就是那些心有羁绊之人。而青琰看得出郡主和他一样,内心有很深的执念。
“正北坎位,找到后对应西北乾位,这是幻境的两处阵眼。你去破阵,我救她出来。”青琰指了指郡主,然后发现筇竹没有动作,正在一脸狐疑的望着自己,于是不满道:“你难道没学过八卦位法?”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嘛!”筇竹嘀咕了一句转身离去,心里却在想他怎么懂那么多?
见筇竹走远,青琰伸出手指点向郡主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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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的冬夜,有些刺骨。
凛冽的西风劲吹而过,给整个西凉城带来了无尽的寒霜。夜已深,雪还在下,平邑王府中仍然灯火通明,众人都还未休息。强劲的风声并不能掩盖着住十多骑疾行的马蹄声,那马蹄声得得哒哒好似有种归家的雀跃。
朱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不知谁在门前高喊一声,“王爷回来了!!”
屋内的众人一起迎上去跪倒在地,“恭迎王爷回府!!”
“爹爹!”这时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女童冲出来扑倒在方才下马、一身戎装的王爷身上,这名皮肤白皙的女童在模样上却和郡主只有五六分相似,此时正扑在王爷怀里嬉笑着。
“熙儿,让爹爹看看,你又长高了!”王爷一脸慈祥的看着小郡主。
“嘻嘻!阿弟也长高了呢!”
“哦?你阿弟人呢?”
“他身体不适,母亲让他去睡了。阿弟现在可了不起了,五岁就可以写文作赋,连邓老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呢!”小郡主满脸的自豪之色。
“哟呵!那熙儿又会了什么?”王爷此时也开怀大笑。
“我会的可多了,刀枪剑法、骑马射箭...将来我要像爹爹一样上阵杀敌!”
“哈哈...那样可找不到人嫁喽!”
“熙儿不要嫁人,熙儿要陪着爹爹和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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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琰站在暗处,看着这对父女温馨的模样,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现在那个冷峻的郡主,心中原来还是放不下对她父亲的牵挂,这一段记忆仍然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羁绊。
他不忍心破坏这一刻的美好,现实中的郡主背负得实在太多,他不想将她心里的那丝慰藉打破。但他不得不那么做,如果任其越陷越深,便是自己也救不了她了。
青琰走到人群前,其他人都好像没有看见他似的,只有小郡主在注视着他。
“郡主,该回去了。”青琰尽量把自己说的话放柔和。
小郡主此时的眼中像藏着万千情绪,闪烁着疑惑、惊奇、愤怒、悔恨、哀愁、不舍、无助等等等等,当真不可从言辞以表。她双手紧攥着拳头,紧咬着牙关,可早已泛红的眼眶中还是留下泪水。
下一刻,王府的一切都像在风雨中飘荡的纸片一样零散破碎,郡主再也抓不住身旁的那人影。
…
郡主醒了,但她仍未睁开眼,任由眼泪划过脸颊,身体颤抖着在轻轻啜泣。青琰一脸歉意的扶住她,他知道,这个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坚毅倔强的郡主,内心不过也只是二十岁的姑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