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屋脊之上,玄静和夜色融为一体。
自那灰衣老者离去已有近半个时辰,除了一名宫女送过一食盒外,再也没了其他动静。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清晰,一盏灯笼从乾清宫大殿的后门中探了出来。
循声望去,只见一二十岁出头的宫人小心翼翼退出门外,裹了下身上绸缎衣衫朝正北方向去了。
虽不知道这皇帝的贴身奴仆为何离开大殿,可机会难得,玄静立马翻身落下房檐,向殿中摸了过去。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隔着薄薄纸窗,只看到一身着玄黄衣衫的年轻人正举着一本书斜坐在乾清宫偏房的床上,诺大的乾清殿内再无其他一人。
玄静压低步子走到门前将手掌往门上一抵一收,宫殿大门陡然大开却无丝毫声响。
乾清宫大殿东侧偏房屋门虚掩,一道烛光从缝中漏出映在正殿冰冷的石材地板之上。
玄静悄然走到门前借着门缝向内窥视。
那玄黄色锦衣的年轻人依旧左手持书,右臂微微撑起身子,斜靠在床上,只是右眉眉心处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甚是惹眼。
不会有错,他便是九丘国当今的皇帝,吕载舟。
“谁在那”
吕载舟显然有所察觉,身子微微绷紧,持书的左手缓缓垂下,朝着门外质问道。
哐当一声,偏房屋门大开。
屋内烛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之间,陡然出现的玄静如幽冥一般立在门前。
转眼间,惊讶和焦急挤满了吕载舟本应清秀善良的面庞,就连眉心的那颗青痣也变的如此突兀。
吕载舟锁紧了眉头不禁大声呼唤道“快来......”。
可玄静哪会给他任何机会,身形一晃朝着吴载舟掠去。
两人本就相距不过两丈,转瞬间,玄静泛着青光的右掌和吕载舟的胸膛不足一尺之隔。
四目相对之间,玄静心中不禁有几分怅然,而他身形引出的气流扫向烛火,使得整个偏房为之一暗。
可眼看将要命丧黄泉的吕载舟嘴角微扬,一抹邪笑在脸庞浮现。
玄静心中一惊,只听得嗖嗖两声破空锐响在身后响起,上身一紧,身形陡然一滞。
两条小拇指粗细泛着青光的绳索分别勒在右臂和上半身上。
虽明知中计,可此时此刻哪里有退路可言。
玄静目光一冷,变掌为拳浑身修为尽数迸发,朝着吕载舟的胸膛依旧轰了过去。
暗中偷袭之人修为虽是不低,可终究不是玄静敌手。
只见青光爆涨的拳头瞬时又进上两寸,眼看就要砸在吕载舟的身上。
“快动手”那人自知不是玄静对手,不禁喊道。
玄静心中又是一紧,只见吕载舟脸上笑意更浓,搁在身体另一侧的右手握着一根一尺来长拇指粗细通体黝黑的树根朝着玄静的腹部刺了过来。
玄静虽心中猜测这不起眼的树根上尽是古怪,可为了击杀吕载舟一身修为尽数激发,此刻哪里还有变招的机会。
眼看那树根已近腹部,玄静使劲浑身解数错出两寸。
噗嗤一声,通常仙剑也难以伤其分毫的龙族真身,竟被那其貌不扬的黝黑树根轻易洞穿。
啊!
玄静的一声惨叫在大殿中回荡。
虽是让开要害,可腹部伤口处不住传来万箭刺心般的剧痛,非但如此,一身的修为轰然散开,玄静竟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
“没想到此人竟有如此高的修为”暗中的人影惊叹道。
玄静身上一轻,应是那人解了绑在他身上绳索,而看着刚才杀气逼人现在却微蜷着身子的玄静,吕载舟一声冷笑,直起身子一脚将玄静揣开。
吕载舟抬起右臂仔细打量手中宝贝,只见那一尺来长的树根顶部近两寸被染作鲜红,可不到三个喘息,红色的血迹便隐入树根中没了踪迹。嗅了嗅树根顶部,除了一股奇异香味儿,竟丝毫闻不出一丁点的血腥味,吕载舟不禁啧啧称奇道,“物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不起眼的树根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这血腥味有古怪”从暗处走出一位侍卫打扮的方脸男子对刚从房梁上落下的另一位宫人打扮的男子道。
宫人打扮的男子凝神嗅了嗅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看了玄静一眼走近方脸男子身旁低声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寻常修士,而是龙族余孽”
吕载舟收起手上树根,眉头微拧既释,满脸恭敬迎上二人道“今日若不是两位师兄在这,只怕我纵有千年铁梨根在手,也要命丧于此了”
侍卫打扮的男子瞄了一眼吕载舟漫不经心道“我兄弟二人只是奉命行事”
“是,是,是”不住点头的吕载舟哪里还有丝毫皇帝的架子,继续询问道“不知这人该如何处置呢!”
男子眉心一拧当即沉声道“当然是交由恩师处置”,然后和另一男子对视一眼道“恩师或许还未走远,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走”
吕载舟点头道“也好,只是现在天色已深,带着此人多有不便,还是由我安排车马送二位师兄出宫吧!”
侍卫打扮的男子心中思忖,这刺客按理来讲对吕载舟颇为重要,没想到他竟未阻拦。
吕载舟将手探入床角一拧,一震轰隆声响,偏房桌子旁边的一块长宽两尺有余的石板向一边移去,漏出一条暗道来。
吕载舟恭敬道“那暗道通向神武门,二位师兄可先下去等候,我这就去安排车马”
没想到这皇帝小儿还有这种把戏,自己兄弟二人数年来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二人相视一笑。
不多时,吕载舟去而复返,略显吃力的提了一大篮子的酒菜回来。
密室之中,吕载舟略显笨拙的将一篮酒菜摆好在石桌之上然后为二人斟满酒道“车马即刻备好,仓促之间只能备下这些酒菜为二位师兄送行,还望二位师兄恕罪,我先干为敬”
说罢,吕载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之间,兄弟二人看着胡吃海塞的吕载舟微微皱眉。
绝大多数的修士为了修行多以素食为主,而这两人自然也无例外,可满桌的酒菜多是荤腥,兄弟二人没夹上两筷子盘子便见了底,反倒这吕载舟今天晚上胃口出奇的好,一桌酒菜大部分进了他的腹中。
吕载舟晃了晃酒壶带着两分醉意道“咦,怎么没酒了,两位师兄稍后,我这就取酒来”说罢左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没走两步,啪嗒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转身一看,竟是被满脸汗珠趴在地上的玄静绊了一脚,不禁恼道“该死的东西”,说完朝着玄静受伤的腹部又是一脚。
两人心中惦记灵兽之事,见吕载舟已醉,侍卫打扮的男子也轻轻晃着身体站起身来心中思忖,今日未喝上几杯竟有些醉意,然后对着吕载舟道“天色已然不早,吕师弟,我们就此别过了”,。
“师兄,等等”吕载舟连忙爬起往那侍卫打扮的男子追了过来。
可还未走上两步,又是一个趔趄扑倒在那人脚下,然后一把抱住那男子的腿叫喊道“不能走,不能走”
那侍卫男子只道是这吕载舟醉酒失态,侧身俯下身子去搀扶吕载舟,惹得他背对的宫人男子一阵好笑。
宫人男子笑了两声,看到侍卫男子还未将吕载舟掺起,拍拍侍卫男子的肩膀道“哥,把这皇帝小儿扔这儿,咱们该走了”
可那侍卫男子却并未出声,反倒一股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那宫人的酒立刻醒了三分,急忙起身往后退上一步,却没想到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在地,再向挨着的那两人看去,只见侍卫男子身子一歪翻身摔在地上,而在他胸口上的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正往外冒着鲜血。
此刻吕载舟右手所持的黝黑树根上的血迹缓缓隐去,脸上的醉意全无只留下那似有似无的一抹微笑注释着目瞪口呆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