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玉拾阶而上，不急不躁。他没有抬头仰望山有多高，也没有举目四望周边的风景，他的眼中只有一阶又一阶连绵不绝的台阶。
裂空剑，是万剑门初创时四大护法长老之一楚河生的本命宝剑；威力和名头仅次于嵇玄冥的殒神剑。
楚河生加入万剑门时，已经是化神期后期的存在，可惜一直没能突破；所以在两百年后归墟之时，将裂空剑及毕生功法尽数封入剑冢，遗泽后人。
此后，也有很多天资极高的英才意欲将其收入囊中，可惜都没能成功，全都两手空空，无功而返。
所以，当谢景玉选择了裂空剑所在的那座山峰时，场间不禁响起清晰可辨的啧啧声。
谢玉琮也是一声冷哼，他从来不会看低任何人；但是这次，也觉得谢景玉的选择还是太过唐突了。“莫非谢玉良另有谋划或者准备？”他瞥向后者，发现后者的脸上也是满满的诧异。
“玉儿实在太唐突了！”尽管耳边有传音过来，谢玉良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昨天晚上，他煞费苦心不厌其烦地将剑选的重要性以及可能性都一一分析给谢景玉听，并专门分析了剩余四把名剑的优劣以及属性。综合分析之后，他认为裂空剑至今无人能够取得，虽然威力惊人，但是等同于镜花水月，还是远观算了。碧水剑的属性是水性，灵木剑则是木属性；都不是谢景玉那恍如烈日的金属性的最佳选择。所以，谢玉良给出的最佳选择是虚空剑！
谢景玉当时只是默默地听着，并没有任何反应；对于谢玉良的提醒和安排，他没有明确表示接受，也没有明确地表示抗拒。这孩子从小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隔绝了自己与他人之间的亲昵，甚至连贴身的仆人们都难得见到他那一闪即逝的笑容。
人们都习惯了他的沉默，也都习惯了靠着本能来猜测他的选择。对于谢玉良而言，谢景玉的沉默就代表了接受，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参选之前，谢景玉对自己说过不会让自己失望一样，他的每一个答案都是用实际行动来完成的。尽管自己仍然会选择相信他，但是鉴于这次剑选的结果对自己而言实在太过重要，所以谢玉良的心中突然莫名地不安和担心起来。恰在此时，他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自己，抬头望去——果然是谢玉琮！
谢玉良立即换上一副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表情，见他如此，场间的议论声果然小了很多。
……
谢景玉此刻已经走到半山腰的位置，他感觉到脚下的台阶的吸引力似乎越来越大，每迈上一个台阶，都要花费比之前更多的力气。于是他选择停了下来，选择站在原地思考。
场间的人顿时都炸开了锅。
“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停了下来？”
“难道他不知道从他第一脚踏上那座山峰的时候，他就只有裂空剑这一个选择了么？如果他在那里失败，会直接被传送出剑冢，他的剑选也就将以失败而告终！”
“如果他这么半途而废，那将会是这届剑选仪式上最大的笑话了！”
以嵇无修为首的皇室，以王宇擎为首的王家，以及张家和李家，甚至于谢家的家主谢玉琮为首的那一派系的人也都在盼望着谢景玉空手而回。
嵇黎、程知燕等万剑门的峰主和长老们则心态比较端正，他们知道，以谢景玉的天资，就算剑选落选，依旧可以在剑修的道路上走得很远。
场间最为紧张的，莫过于谢玉良。在谢景玉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直接站了起来，双眼紧盯着半空中那片光影中的谢景玉的意念投影。
……
“靠！不至于吧！”林成腹诽道：“这就是排名第一的？他是遇到麻烦了还是在做秀啊？不管怎样，快点啊！难道不知道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么？”
……
谢景玉稍作停留便继续前行，并且步伐在不断加快！
谢玉良悬着的心开始慢慢回落，人也终于落座。
场间再次回复安静。
……
谢景玉的速度还在继续加快，而且行走间整个人的身心也越来越舒畅。在半山腰停住的时候，他闭上眼睛，让身心全部沉淀下来，任随体内活跃的金属性自由的活动；片刻之后，他就发现盘旋而上的台阶隐隐按照某种有规律的节奏在极其轻微的震动着；正是这种毫不起眼的震动在影响着自己。想来以往那些慕名而来的剑选者怕多半都忽略掉了这个毫不起眼的细节，当然，随之而来的结局就是半途而返，或者力竭而退。
还剩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峰顶的景色也被第一次展示在众人面前。那只是一个空荡荡平坦坦光秃秃的平面，比万剑门弟子们所熟悉而又顾忌的平顶峰还要平坦。
没有一花一草，没有一峰一石；没有飞禽走兽，没有房舍屋宇；没有人为的痕迹，也没有只言片语的铭文。
所有人都愕然不已的时候，身在其间的谢景玉没有停下现有的节奏频率，三两步走完最后的台阶，然后直接来到那片光秃秃平坦坦空荡荡的峰顶。他看得到眼前的景象，也心知众人的愕然，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体内那些越发活跃的金属性的选择。
他站在空地中央，双手平展，像是等待，像是托举。他闭着眼睛站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明。
……
场间的众人全都闭住呼吸，瞩目凝视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也许，裂空剑今日真的会重新出世！
林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暗藏沧桑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深深的震撼。
……
很快，那些元婴境界的人就发现了端倪：谢景玉的身体看似一动不动，其实一直在不断地细微地震动着，而且频率越来越快！
谢玉良紧紧攥着拳头，额上的青筋也条条绽出；他看得出来，他的乖孙子此刻正在拼尽全力来获取裂空剑的认可。
即使谢玉琮也屏住了呼吸，就算他跟谢玉良有过节，哪怕以后可能还会有纷争；但是从家主的角度来思量，如果谢景玉此番成功，谢家以后的地位将会大大提升，甚至可以直接与皇室并肩。那将是怎样的一番荣光啊！
……
谢景玉感觉得到，体内的金属性如同一个个充满了野性的原始生灵，在他的筋脉中穿梭奔跑，在他的骨骼血肉中上下跳跃；他们在破坏着，同时也在改变着。它们在不断地壮大，不断地成长，不断地向外冲击。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坚持！忍受！承受！
……
渐渐地，场间的人都看得到光影中谢景玉的身体正在逐渐地变淡。而剑选台上，他的身体也在不断震动着，一粒粒肉眼可见的光芒正在从他身体中不断渗透出来，在体表漂浮着，雀跃着。
……
四大护法也都无比紧张地巡视着场间，他们知道谢景玉的剑选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出不得半点失误。
就连万剑门的峰主和长老们也都不由自主地起身，向四周巡视。
……
谢景玉的身体外的光点越来越多，包裹着他，如同一枚烈日，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光影中的谢景玉也几近透明，只能隐约辩出人形。
“啊——”一声呐喊，从光影和剑选台上同时发出。与此同时，光影剧烈抖动起来，谢景玉身边的光点也爆炸一般迸射开来。耀眼的光芒让人不由得双眼紧闭，但是耳边传来的破空声却异常分明。
只有元婴境界的人才勉强捕捉到，在光影破碎，光点迸射的那一刹那，在原本光影所在的地方，无数光点凝聚成一把一寸来长的飞剑的模样，破空而来，直接没入谢景玉的丹田。
飞剑虽小，但是隐隐透出的威压却让场间的人都心头为之一凛，不敢言语，不敢直视，甚至不敢发出呼吸声。
裂空剑，果真是破空而来。
难怪那个峰顶什么都没有，难怪之前的剑选者都会铩羽而归！没有卓越的金属性的资质，根本就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更别说与之交流沟通，并获得其认同了！
待风停云散，一切安静下来之后，人们立即看向剑选台上的谢景玉。只见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面色如水，没有任何动静。
“到底有没有成功？”没有看到裂空剑破空而来的人们开始相互询问。
“这——到底算不算成功？”谢玉良和谢玉琮同时发出这个疑问。
就连鲁有德等四位经历好几次剑选的护法长老，也都有些拿捏不准。
毕竟，每个人的剑选过程和结果都不相同，每把剑的特质和强弱也都迥然；但是，裂空剑，破空而来，没入谢景玉的丹田，这是四个人亲眼目睹的。
正在人们犹疑不定的时候，剑选台上的谢景玉睁开了双眼，目中那撕裂一切的剑意一闪而逝。
一丝微笑悄悄爬上他的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