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系八三届汉语言文学专业只招两个班,每班三十名学生(那时大学招生计划少,实行小班制),男生们全部住在H栋宿舍楼里,这栋楼是学校刚刚建成的,位于校园西北面的高坡上,环境优美,设施完善,后窗临着郁郁葱葱的龙华山,楼前是一大块茵茵绿地,其间栽着雪松、香樟、桂花树等各色四季花木,室内有吊扇、衣橱、阳台和卫生间,每层楼的过道旁设有开水房和热水淋浴间,生活十分方便。每个宿舍里沿墙壁摆放着三张上下双层床,四张写字桌,四把高背木椅子,两张床睡人,另一张床空着放日用杂物。
凌寒住在H楼502室,室友四人,凌寒和王克是南方人,睡在靠窗的上下铺上,何云帆和李雨浓是北方人。
学校里共有五个食堂,为了节约时间,凌寒和王克去最近的第二食堂吃得多。食堂里早餐供应稀饭、豆浆、辣糊汤、各色面点、水果和咸菜,中晚餐供应米饭、面条、馒头、水果和各色荤蔬菜肴汤类,晚自习后还有馄饨、水饺等各色夜宵供应。食堂里的伙食不但花样多,营养丰富,而且价格便宜,凌寒每月的助学金都有结余。
凌寒所在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八三(1)班共有十八名男生,十二名女生,三分之二是本省的,外省(市)占三分之一。全部课程32门,其中必修课18门,选修课14门。周一到周五上午是理论课,下午是分组讨论和自由写作课,晚上是自习,另外每周还安排四节体育艺术课,周末和星期天自由活动;每学期还有两次外出实习采风,体验社会生活,总时间一般在一个月左右,最后是毕业实习和论文答辩,四年的学习任务可不算轻松呀。
除了专业学习,大学生的课余生活也很丰富,艺术、体育、聚会、聚餐、电影、图书馆、阅览室等应有尽有。凌寒最喜欢打篮球、打羽毛球、吹口琴、下围棋、笔友会交流讨论、到图书馆看书。
每天早晨他们在宿舍下面高音喇叭的流行歌曲声中醒来,匆匆忙忙地刷牙洗脸,参加早锻炼,吃过早饭上理论课,吃过午饭,处理一些像洗衣之类的生活琐事,或者小睡一个小时后,接着上实验课或分组讨论课。凌寒被分在第二组,一共六人,室友三人,外加蒋梦瑶和赵若兰两名女生。傍晚时分的课余活动体育场和体育馆最为热闹,打篮球、踢足球、打羽毛球、跑步、散步的……,闹得不亦乐乎。凌寒经常和王克打羽毛球或打篮球,他俩都是班篮球队的队员,凌寒的羽毛球还获得过全校男子单打比赛三等奖,男女混双二等奖。吃过晚饭便是晚自习。
凌寒印象最深的是每晚临睡前大约一小时的“卧谈会”,每个人躺在床上畅所欲言,天马行空,无所不包,想到什么说什么。当然,青年小伙子们在一起聊得最多的自然是姑娘、爱情和未来了。
“喂,云帆,听说你在老家有对象了,是真的吗?长得漂亮吗?”快嘴李雨浓躺在床上,先打开了话匣子。
“有那个意思,还没挑明,只能叫女朋友,是我们市里一个领导的女儿,比我小两岁,小学妹,长得那眉眼,那嘴唇,那脸蛋、那身材,咂咂,迷死人,醉死人哟,要多美有多美,要多性感有多性感。”何云帆故意带着点炫耀,挑逗李雨浓。
“别吹牛吧,还要多美有多美哩,哼,什么样的美女我没见过,我班蒋梦瑶那才叫美呢。”李雨浓不服气地说。
“哟,雨浓,你说这话,是不是对蒋梦瑶有意思?人家可是心有所属。”王克插嘴道。
“去你的,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有人了?我才不信呢。”李雨浓把矛头指向了王克。
“你傻呀,笔友会她经常坐在谁旁边?她看谁的眼神不一样?”王克提醒着。
“噢——,我明白了,是凌寒。”李雨浓恍然大悟。
“怎么又扯上我了,没有的事,我们现在学习这么紧,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呢?”凌寒说的是大实话,他心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莲儿的影子还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根本就没有心思留心身边的其他姑娘,一门心思只想着毕业后回老家。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我是过来人,谈恋爱比你有经验,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喜欢你……”何云帆十分老道地说。
“别说了,让她知道了,影响同学关系的,再说,我根本不可能……”凌寒骤然打断了何云帆的话,他现在对这类话毫无兴趣。
“云帆,凌寒不领你的情,你有经验,教教我怎么追女孩子吧?”李雨浓最近瞄上了班上一位女生,正苦于无从下手呢。
“就三句话:胆大,心细,脸皮厚。死缠烂打,没有不动心的女孩子。”何云帆振振有词,大言不惭地说。
“啊呀,经验之谈,实在是经验之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李雨浓像是得到一部制胜宝典,兴奋得在床上手舞足蹈。
“不见得吧,我觉得恋爱应是两厢情愿,真情相待,自然是水到渠成。”王克不同意他俩的观点,他最近好像与赵若兰交往密切。
“这……,该听谁的呢……?”李雨浓一时没了主意。
“好了,大家别纠缠了,还是多想想彼此毕业后的出路吧。”凌寒很快借机转移了话题。
“凌寒,你有什么可想的哩,你不是铁了心要回农村教书吗?”李雨浓见他扫了自己的兴,很不高兴地说。
“回农村,也没有什么不好呀,我毕业后也准备到基层锻炼锻炼呢,不过我不打算教书,我要当一名新闻记者,采访、宣传、推广农村好的发展经验和做法。”王克一向赞同凌寒的主张,认为农村比城市更缺少知识和人才。
“我可没你们思想境界高,我女朋友家在市里,她爸已经说好了,毕业后就让我进市政府做秘书,看来我只有从政了。”何云帆不无挖苦炫耀着。
“云帆,我俩的想法一个样,农村条件多艰苦,有什么发展空间,当官多好呀,有权有钱,只有别人求你的分。哎,云帆,和你未来的老丈人说个情,把我毕业后也弄到你们市里,随便找个单位,只要钱多轻松就行,拜托啊。”李雨浓趁势巴结起来。
“还随便呢,又要待遇好又要轻松自在,哪找去呀?真有你敢想的,我可没办法帮你。”何云帆断然拒绝了。
“嘿嘿,和你开玩笑呢,谁稀罕你帮忙,我舅舅早就说好了,只要毕业时省电视台到学校要人,非我不取,到时候就能和我心爱的人双宿双飞了,我不相信她看不上我,哼……!”大家这才想起了李雨浓的舅舅是校人事处处长,难怪他说话那么狂,因为当时毕业生分配去向学校有决定权。
“真有你的。”何云帆嘀咕一声,“啪”的一声关灭了灯,接着就听到了王克的鼾声……
尽管经常闹得这样不欢而睡,可是谁也不往心里去,第二晚“卧谈会”依旧热烈进行,丝毫不受影响。
还有就是下午的分组交流讨论课,其激烈程度不亚于新加坡“国际大专辩论会”,人人踊跃发言,正反两方引经据典,唇枪舌剑,各抒己见。
周一下午第二讨论组的主持人轮到凌寒,记录员轮到蒋梦瑶,她紧挨着凌寒坐下,李雨浓急忙抢占了蒋梦瑶旁边的座位,赵若兰和王克挨在一起。
“今天我们组讨论的主题是‘小说创作的民族性和大众性’”凌寒开场白说道。
“这个题目很大呀,不好作答,我个人认为优秀小说作品应该无民族、无国界,全人类共享。”快嘴李雨浓先开了头炮。
“这要看哪方面,如果从小说的创作内容和语言表现形式来看,就有鲜明的民族特点,每个民族都有它独特的生活方式和语言文字,如果一个作家不能深入了解它们,就不可能写出优秀的小说作品。”王克表示不同观点。
“还有,就读者群而言,不同民族的读者由于受语言文字、教育和生活的影响,他们对作品的选择性明显带有很强的民族色彩。正如我们对欧美作品理解的透彻性,无论如何也不及西方作家。”赵若兰赞同王克的观点。
“我认为雨浓的看法也有他的道理,艺术就其成果来说,本身就是无民族无国界的,人人都可以享有,小说也是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嘛,不然,我们干嘛引进那么多的外国电影、动漫、歌曲、绘画美术、文学书籍呀……”何云帆慢悠悠地说。
“可现实并不是这样的,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不能忽视知识产权保护,艺术成果并不一定能无偿占有的,是有代价的。”蒋梦瑶忍不住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记录员也允许参与讨论的。
“好了,‘民族性’问题就讨论到这里,一句话总结:‘小说创作就其形式、内容和欣赏水平而言是有民族性的;就其成果享有范围而言是无民族,无国界的,但是要付费的。是不是这样?’”
“是。”大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好,那就进入下一个问题——‘大众性’。”凌寒朗声说道。
“我觉得这两个问题差不多,小说作品的内容来源、成果享有应该是大众的,小说创作的素材源于大众生活而高于大众生活。我们不写大众生活,写谁?我们不为大众服务,为谁?”李雨浓又抢着发言。
“但是读者的口味兴趣和欣赏水平又是千差万别的,任何一部作品都不可能满足所有层次的读者口味,只能满足一定的读者群,所以说一部小说作品的服务对象并不能面向全部大众,是有一定范围的。”王克说道。
“所以文学创作要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绝不能禁锢在单一的模式里。”赵若兰补充说。
“是啊,众口难调哦,言情小说、玄幻神魔小说青少年爱看,经典历史小说老年人爱看,谍战探案小说男人看得多,家庭肥皂小说女人看得多啊……,都是不可或缺的。”何云帆一反常态地附和王克的观点。
…………
“最后总结一下,‘大众性’问题就是‘小说作品的内容来源、成果享有应该是大众的;而每部作品面对的读者群又不可能是全部大众,是有一定范围的。好,今天的讨论就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