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慕云烟就被院子里的追逐叫喊声吵醒。
小白有些慌张的声音传来:“你,你别过来。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我真的不客气了!”
慕云烟眉头一皱,顾不得身上还有伤,拿起枕边的扶苏剑,快步冲到了院子里。
没想到围攻小白的,竟然是一群老母鸡。
见她愣在原地,小白一脸委屈说道:“娘子,我想给你补身子,就趁你睡着的时候去买了几只鸡……谁知道一个没看住,它们就跑出来了……”边说边瞪着眼睛望向其中最凶的一只,低声恐吓道:“你走开,快走开!你要是欺负我,等下休怪我娘子对你不客气!”
“没想到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打不过几只鸡?”慕云烟带着看戏的表情,斜靠在一旁的桂花树上,一脸的兴致勃勃。
小白的脸上舒心的笑容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恢复了紧张的样子。
“我,我很少杀鸡的……还不太熟悉,娘子,你先回屋,给我点时间……”
“那你在这闭门思过,怎么吃饭?”
“嗯……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爹为了让我修身养性,在后院打理了一片菜园和果园,让我常食素,清心宁气。可我偏偏又特别爱吃肉……于是有时候就会偷偷跑到镇上的天香楼解馋,这鸡也是在那买的。我昨天之所以能在庙里遇见你,也是刚从天香楼回来,进去避雨。”
昨天?看来自己并没有睡太久。
慕云烟刚想询问昨天洛晨央怎么会放过他二人,就看见为首的那只老母鸡纵身一跃,冲着小白外褂上的紫藤绣样啄了过去,像是觉得那栩栩如生的紫藤下,会落下小虫来。
见此情景,慕云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帮忙,边“哦哦哦”的捉鸡,边埋怨小白道:“你都去天香楼了,干嘛不直接买鸡汤回来?”
小白忙着往慕云烟身后躲,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我想亲手熬汤给你喝。我怕他们放太多香料,对你身子不好。”
慕云烟一愣,没有接话,捉起鸡来更显认真。
日上三竿之时,两人终于把鸡都赶回了鸡舍。慕云烟抬手拭了拭额头的汗,就看见小白殷勤的搬来两把竹椅,放在葡萄架下,招呼她过去坐。
人刚坐下,小白不知道从哪又变出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沏上一杯递给慕云烟。茶香四溢,慕云烟正巧又口渴,轻轻一啜,只觉沁人心脾,唇齿留香。有风吹过,徐徐划过她的发丝,她这才有空仔细看看小白的庭院。
葡萄架的东侧,是她刚刚倚过的桂花树,花香浓郁,清爽怡人,米粒大的落花在树下积了薄薄一层,像是八月飞雪,暗香满怀。再往东,竟然有一汪小小水塘,塘中莲开并蒂,淡金色的蜻蜓时而在花上栖息,时而在塘中点水,牵起阵阵涟漪。几尾锦鲤游过,红若桃李,白若寒玉,交相缠绵,怡然成趣。
葡萄架往西的篱笆上缠满了藤蔓,星星点点的野蔷薇,像是羞涩的少女,躲在翠绿的枝叶后,偷偷望着这边。在慕云烟回望过去的瞬间,红晕飞满双颊,躲的更加隐蔽,却忘了带走这一身的不俗香气。篱笆架南边角落里种种几排竹子,翠竹轻轻,枝条楚楚,风尚蒸蒸。竹丛下堆着一排酒坛,酒坛虽然质朴,却让人莫名的觉得,里面的酒一定是琼浆玉液,味道非凡。
看来这小白一个人在这的“闭门思过”生活,过得倒是惬意。
顺着青苔小径再往里,就是刚刚自己跑出来的竹舍。从外看去,更觉雅致,特别是门前的一对楹联写的颇有意思——“风起云涌忆何处,暮雨青烟映我心”,横批则是“玉暖月白”。
慕云烟端详了良久,虽然对里面竟嵌着自己的名字感到好奇,但一想自己与小白可谓是初相识,就觉得只是巧合罢了。
没想到小白见她专注,竟笑的像是藏了什么阴谋。
“娘子,这是缘分。”
慕云烟的心思被点破,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只得讪讪地应付:“字不错,有点薛书圣遗风的感觉。”
小白笑答:“我写的还不算好,有机会让你看看咱们父亲的字,他师承薛书圣的关门弟子顾南堇。以后我们的婚贴,就交给他亲自手书。”
慕云烟一口龙井差点喷出来,心想怎么聊什么都能聊到成亲上。谁跟你咱们父亲?
不过,小白也许说者无心,但慕云烟却觉得有哪里不对。
师承顾南堇?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到的,如果不是名门望族,纵使你再财大气粗,也休想敲开顾家的门。更何况小白看来也不像是出身肠肥满贯的商人之家,也不像是来自算计颇多的官宦世家……他的气场让慕云烟捉摸不定,一时无法辨别。
“娘子,如果你不愿回去与我父母同住也没关系,不愿意再去新的宅院也无妨。我们可以就在这里生活,日出我同你一同登高漫步,日落我与你一同泛舟观星。我们春日里踏青,夏日里采莲,秋日里摘橘,冬日里赏雪。平日里就饮酒下棋,研磨制香,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开心。”
望着小白脸上孩童般清澈的微笑,慕云烟的心底的柔软再次被触及。
这何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她又怎么配拥有这样的生活。她既然经历过黑暗的屠戮,就再没有资格活在一片光明当中。
想到黑暗,就不禁想到那个人。
慕云烟眼底一沉,恬淡的美景,愉悦的心情,瞬间都失了颜色。她开口道:“小白,你老实告诉我,洛晨央为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篱笆外有一身影一闪而过。慕云烟警觉的要刚拉起小白,那人却已经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