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翊如今对着苏媛的时候总含着审视的目光,像是在研究她又似只是单纯的凝视她。私自染寒及在钟粹宫上演小产,这两件事元翊像是不怪罪她了,再没有提过。
因而当苏媛佯似无意的与他提起素嫔和蒋家时,元翊仍是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等她说完用既惶恐又迷惘的眼神看向自己,他唇角微微勾起,手臂搂了她的腰肢入怀,低笑道:“你那么聪明,还要问朕的意见?”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热热的、痒痒的,苏媛靠着他捉摸不透,只听他再道:“玉婕妤想对付贵妃吗?”
苏媛咬了咬唇,思忖着乖巧答话:“皇上想,臣妾就想。”
他抬起她的下巴,好看的眉眼认真而严肃,初次与她明确道:“朕要你帮着皇后真正执掌后宫,与蒋氏结盟对付贵妃。”
苏媛与之对视,诧异道:“皇上要臣妾应了素嫔?”见其颔首,又疑惑道:“素嫔对付不了贵妃的。”
元翊随手拘起苏媛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把玩,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笑着反问:“不是还有你吗?”
“臣妾?”苏媛眨着双眸。
元翊的语气更温柔了,理所当然道:“你有朕,怕什么?”
他曾在去年盛宠她之时一遍又一遍的问她怕不怕,但都和这回的语气不同,如今的口吻里带着自信,又隐约含着笃定及承诺的意味。
苏媛知道,他铲除了王家,将兵部授任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中,与先前毫无实权只能受人摆布的时期自然不同。可是,有赵太后在,瑾贵妃又岂是好斗的?
她知道帝王野心,却不能主动明言。
而苏媛思量之时,元翊也在好奇,甚至还问了出来:“玉婕妤呢,你想要什么?”
“皇上这话,是何意?”
“你是个聪明人,帮着朕做事,想得到些什么?”元翊直接道。
“臣妾是皇上的妃嫔,进了宫自然是想要长长久久活下去,想要您的宠爱,想要更高的位分,想给家族带去荣耀。”
既然如此坦白问了,苏媛就像个寻常妃嫔道出他想听的回答,“贵妃得宠多年,残害妃嫔无数,臣妾身在宫中且得皇上青睐,她必视臣妾为眼中钉,与其坐以待毙,宁可先下手为强。”
“好一句先下手为强。”元翊松开她,后仰了身子神色清冷的说道:“你想要的位分、荣耀朕都可以给你。”
“那臣妾就是皇上手中的棋子,依君而言,依君而行。”苏媛应得干脆,“明日臣妾便去重华宫找素嫔。”
虽然苏媛心底里亦是要对付瑾贵妃的,可明知私下里与素嫔的动作瞒不过嘉隆帝,还不如早早禀明了他,在他的授权下行事,如此他日若落于贵妃之手,还能有个仰仗。
她得让元翊知晓,自己对君王没有异心,而所谓的私心都在他可接受范围内,他许自己地位荣华便可操纵她即可。
元翊的手懒懒的搭在几上,一下一下轻轻敲着,看着她的目光饶有兴味,突然毫无征兆道:“朕果然没有看错,玉婕妤真真是个能人,在朕的宫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红花。”
苏媛眼皮一跳,不知其何意,屈膝跪了下去。
“你在宫中没有根基人脉,御药房里竟然有人敢取那样的药给有孕妃嫔,玉婕妤作何解释?”元翊耷拉着脸,面无半分先前的温和。
“臣妾只是惜命,皇上认为臣妾手段不够光明,惩处了便是。当日臣妾若非被皇上逼至绝地,又怎敢剑走偏锋,做出那等大胆之事来?”
苏媛觉得嘉隆帝若是真要问罪等不到今日,是以按捺住那份不安,从容又道:“臣妾知道,皇上是成大事者,但臣妾的命不愿做您那不拘的小节。臣妾是可以死,却不能死得那样卑微,皇上是帝王,掌控住的是臣妾的人,臣妾做何事、如何成事这些细枝末节不该是您关注的,皇上若觉得臣妾可用,便不用生疑,最终目的达到即可,不是吗?”
元翊听后许久不出声,好半晌才笑着道:“伶牙俐齿。”却是真如她所愿没问下去。
苏媛暗松了口气,再抬头就见嘉隆帝正朝她招手,遂起身上前偎在旁边。
元翊抚着她的脸别有深意道:“这样标致的一张脸,用在瑞王身上的确可惜了。”感受到她不可抑制的颤了颤,含笑再道:“放心,且不说今时今日的瑞王还敢不敢那样放肆,只他的心上人抱恙,他就没心思理会旁的。”
不知为何,苏媛总觉得元翊提到瑞王侧妃时的语气沉了沉。她不知身边这位年少的君王到底在想什么,声音轻缓含忧的说道:“臣妾早前得罪过林侧妃。”
“得罪?如何算得罪?”元翊呢喃着亦不等她回话,嗤笑道:“林侧妃的傲然连太后都受不了,何况你们?她性子喜怒无常,不过就是拿杯茶为难你,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这也叫得罪?她若真的不想你好过,那日就不会放你出凤天宫。”
苏媛骇然,他的语气竟然没有丝毫对自己妃嫔的维护和对瑞王侧妃的不满,似乎林侧妃那种嚣张跋扈都是理所当然。
她不懂了。
元翊即看着她又问:“知晓为何最早太后召你去慈宁宫训话,却在你夜夜宿在乾元宫之时不闻不问吗?君王宠妃不思早朝,她欣然所见。”
元翊希望瑞王沉迷女色不思作为,诚如赵太后不希望看见嘉隆帝勤政?太后表面雍容贤惠,实际暗诱着嘉隆帝纵情声色,所以嘉隆帝以同样的心理对待瑞亲王。
苏媛想明白了,望向元翊的目中既敬畏又钦佩。这样睿智的帝王,会不会早就知道自己是别人安排在他身边的?
“玉婕妤先前言辞凿凿,那朕就拭目以待。”元翊不说具体,也不做明确指令,模棱两可的说道。
苏媛大着胆子询问:“皇上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付秦家?”
元翊目光湛湛的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秦洪顺秦统领掌握禁军,负责皇城安危,这样的要职皇上必然不会放心由秦家人掌控,毕竟秦统领是太后提拔起来的,对太后和赵家忠心耿耿。年前祭天的事,秦统领因事受责,皇上做了小惩,应该会乘势打压秦家。”苏媛将心中揣测道明。
“那依你之见,朕会从何入手?”
他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苏媛答道:“秦妃娘娘。”
“哦?”
苏媛再道:“秦家与王家不同,王家世代官宦,历朝出的文臣武将颇多,在朝中干系盘根错节,对付起来必然难一些。可秦家简单,只要秦妃在后宫行差走错,您就可以借着罪名牵连秦统领。”
元翊整个人斜靠着,姿态闲逸慵懒,举着身前佩玉上的明黄流穗一派自然,“这是后宫里的事儿,就看玉婕妤怎样替朕分忧了。”
苏媛站起行礼:“臣妾必不会让皇上失望。”
“遇着难处就去找皇后,皇后毕竟是皇后,贵妃虽威慑六宫,却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般厉害,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她就只能去慈宁宫讨教了。”嘉隆帝说及赵环时语气轻蔑,显然厌恶已久。
苏媛道“是”。
元翊意志高昂的再道:“那些个旧派贵门,以为靠着家族功德把控六部要职就可以高枕无忧,实则黄粱一梦。”他竟然不介意苏媛在场,直言了心里话。
苏媛微惊,此言中不难窥探元翊准备整顿朝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