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睡得不踏实的欧阳钊,赵敏启的心更是不踏实。这个小傻子!赵敏启早就看出来了,欧阳钊的手不是象他自己说的那样,拿东西时候不小心砸的。百分之一千是让易晓刚给弄的!但是他就是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事,完全是寸劲儿。看见大人着急,还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说自己以后不淘气了,不再鲁莽行事了。
大人们不知其中蹊跷,多多少少都埋怨了欧阳钊几句。赵培荣怕欧阳钊伤太重,让赵培祥回头带他去马大夫医院瞧瞧时,惹得赵培祥还不由得说了几句重话:
“你可真是够能添麻烦的!现在厂子多忙知道么?”
赵培祥的话没落地,秦氏就不干了,冲他嚷嚷,说他没个长辈的样儿,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说这些个儿废话,再说孩子能是自己愿意伤着的吗?钊钊这么乖,从来不干招猫逗狗的事,这就是个寸劲儿!赵培荣也非常不满地白了赵培祥好几眼,说秦氏说得对,一个劲儿地安慰欧阳钊。
欧阳钊一边笑着说没事,一边更起劲儿给家里人赔不是。还一个劲儿地摆动着伤手,让大家放心。
赵敏启就这么看着,什么也没说,他怕一张口,就得把欧阳钊死活不愿意说的事情给说漏了,就得忍不住大骂,易晓刚,你就是个王八蛋!可骂完了又怎么样呢?
他理解欧阳钊的心思,虽然这样做很委屈,但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不是偏袒易晓刚这个王八蛋,他相信这是个意外。
不是说易晓刚欺负欧阳钊是个意外,而是把欧阳钊弄得这么重的伤这件事,一定是个意外。在赵敏启看来,易晓刚一身的毛病,但绝没有这么歹毒,这点儿他赵敏启是有把握的。
易晓刚从小就粘他,而且粘得很霸道。当初晓正活着的时候,一对儿双子总为大启哥哥更喜欢谁打架。在和他好这件事上,除了赵敏瑞谁也不能占先儿。
说心里话,赵敏启也真的挺疼他的,对他有的时候比对赵敏瑞都好。想想当年易晓刚住马大夫医院的的那次,真的是命悬一线。当时眼瞅着他倒气儿,赵敏启真是又害怕又心疼。
就是在那个时候,易晓刚那个干瘦的小手都没忘了抓着赵敏启,不断地喊着哥哥,哥哥!也就是那时候起,易晓刚就成了赵敏启的一份责任,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他都得护着的责任。
赵敏启知道,易晓刚欺负欧阳钊不止一次了。换了别人,赵敏启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也得让他给钊钊磕头认错。可易晓刚那么折腾,他除了轻轻地踢他两脚,骂他两句以外,竟然就是让钊钊忍着他,让着他。赵敏启不光是不想让大爷为难,其实他心里还是疼着他易晓刚的啊。
心疼了晓刚,代价就是牺牲了钊钊啊!想到这儿,赵敏启又开始后悔了。
欧阳钊从来都懂事识大体,个性隐忍,不张扬,为朋友为亲人,受多大的委屈都能咽了。自己既然知道他是这么个人,还再三再四的提醒、明示他要事事谦让晓刚,让他受了伤都不能说委屈。赵敏启觉得自己比易晓刚都混蛋。
终于熬到了放学。赵敏启撒丫子就往家里跑。进了院,直奔欧阳钊的房间,还一直嚷嚷着:
“我回来了,钊钊。好点么钊钊?还疼不疼?想吃点嘛,我……”
话还没说完,二婶就急急忙忙从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冲赵敏启做着噤声的手势。
“小点声啊!小点声!别嚷嚷,别嚷嚷啊!睡了,孩子刚睡着。”
赵敏启立刻闭了嘴,走到二婶身边,小声问:“睡了啊?吃饭了没?又发烧了没?”
二婶点点头有摇摇头:“我一直摸着呢,没再烧。景大夫不是说了,下午可能还得烧一下,睡醒觉咱们再看吧。孩子反正是不舒服,勉强喝了一碗面汤,就说困了。一夜没睡好,想睡就多睡吧。等睡醒了,想吃什么我再给他做。你进去的时候轻着点,俩人好不容易才睡着,别给吵醒了。”
赵敏启有些疑惑地问:
“两个人?谁呀?静静跟钊钊一块儿睡呢?”
二婶摇摇头。
“是晓刚。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反正我来给钊儿送面汤的时候,他就在了。我给钊钊送的面汤,他也喝了一碗。喝完了面汤,俩人都困了,就一块儿睡了。我看晓刚的眼圈都青了,孩子昨晚上可能还真是没睡好觉呢!”
赵敏启还是一脸的迷惑。
“他干嘛来呀?他为嘛睡不好觉呀?”
二婶倒是想得开,边走边说:“人家为嘛不能来呀?再说,小孩也有睡不好觉的时候,你昨夜里睡好了吗——行了,快进去看一眼,看完了就到堂屋来吃饭吧!进去的时候一定轻着点啊!”
二婶走远了,赵敏启转身轻轻推门进了屋。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安睡的两个人。
两张平静安宁面孔,让人看了安心踏实。赵敏启忍不住嘴角向上,心里暗暗想:钊钊就是有本事,如果是女的就是以柔克刚的典范,易晓刚这个小王八蛋那么难搞,都让他摆平了——也幸亏钊钊他不是个女的,如果是的话,那得是个多么招蜂引蝶的主儿啊!得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啊!得亏他的心眼儿好,不然就是个红颜祸水呢!
想着想着,,怎么会有如此乱七八糟的念头!这番心思要是让欧阳钊知道了,估计臭小子得跟自己拼命了!
……
易晓刚真的就是这一天被欧阳钊彻底收服的。
从始至终,易晓刚一直坚持地认为,自己也并不完全因为欧阳钊没有给自己告状,让自己没有挨打这件事,让他感到有些亏欠他,才对他欧阳钊好的,如果是那样,他们俩的友谊就显得比较肤浅了。
他们的友谊应该是建立在互信互谅的基础上的,不对,是欧阳钊原谅他易晓刚啊!哪有什么可互谅的啊!
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互相欣赏的基础上的,也不对,欧阳钊知识面广,又有口才,是易晓刚欣赏人家才对,自己除了玩好像也就没什么特长了,能有什么可让人欣赏呢!
唉,就这么回事吧,反正那天起,他易晓刚就把欧阳钊当成除了赵敏启以外,最好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了。
那天易晓刚和欧阳钊说了好多话,都是些小鼻子小眼儿地事儿。易晓刚当时就特别后悔,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为什么没早跟欧阳钊一块儿玩,他是个这么好玩的人,多么不起眼儿地事到他那里都能讲得那么好玩!易晓刚浪费了那么多能和他相处的时光,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
欧阳钊和易晓刚就这么天南地北地聊着,没过一会儿,秦氏就来送饭了。易晓刚头天没睡好觉,也没胃口,就跟着欧阳钊一块儿喝了面汤,喝完了面汤俩人就都就困了。
易晓刚说,我想跟你一块睡行吗?欧阳钊没说话,却立刻把自己的枕头挪到里头,又让他到炕厢里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外面。
两人并排躺下,天挺热的,就搭了同一床夹被在身上。很快就都有些迷糊了。突然,易晓刚听欧阳钊说:
“晓刚哥哥,以后你别总乱发脾气了,你看我爹,你爹,还有二叔,哥哥他们为了咱们酒厂,多辛苦,多受累呀!咱们不能帮忙,也不能添乱对不对?以后你要是再有不高兴的事就跟我说,我要是不在天津你就给我写信。因为好多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就会很难受,就容易乱发脾气。诶,你听见我说了吗?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说,给我写信?”
欧阳钊轻轻推了推易晓刚。
易晓刚的脸本来是背对着欧阳钊的,当欧阳钊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易晓刚转过了身子。
一张床上,转过身,两张脸离得那么近,近得晓刚清清楚楚地看到钊钊脸上的绒毛,一瞬间,易晓刚明白了,怪不得所有的人都喜欢他,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这么好看,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亮晶晶的,睫毛长长翘翘的,鼻梁挺挺的,鼻头还有些翘,嘴巴更好看,不大不小,不厚不薄,红嘟嘟的,简直想让人咬一口。
易晓刚忍不笑了,做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架势,特别没正形地说:
“钊钊你怎么不是个女的啊,你要是女的,我非得娶你当媳妇不可!你长得可真俊。好多女的也没你俊!都赶上瑞瑞和静静了。”
欧阳钊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生气了,伸腿就踹易晓刚。
“滚!滚!滚!滚远远的!别在我这儿睡了!跟你好好说话呢!你都没正形!不说人话!太讨厌了!”
易晓刚见欧阳钊真的有些急了,就连忙伸手拉住欧阳钊的左手,嬉皮笑脸地赔罪。
“不是逗着玩儿吗?怎么这么不识逗啊!还急眼了啊!我又没说你是女的,你也变不了女的。再说了,女的哪有你那么大劲儿,踹人倍儿疼!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