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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七十四)

小学放暑假后,趁着天气还不是很热,尚怀民带着大儿子尚嘉林去看望潍坊的岳父岳母,唐彩虹则带着一双儿女来娘家小住。

他们来的当天下午,朱明和朱律跑出去玩,碰到一只小狗,追着追着迷了路,竟来到夏广青家大门外。

夏家父母正在天井里拾掇摊晒的粮食,看到走进来两个小孩子,便停下来打量他们。

“这是谁家的俩孩子?”夏父问老伴儿。

“我也不认得。看着怪面熟呵?”

“爷爷,奶奶,我们找不到回我姥姥家的路了。”朱明拉着朱律走上前来说。

“哦,你们是来走亲戚的。你姥姥家是谁家?”夏母问。

“我姥姥家姓唐。”朱明说。

“我妈妈叫唐彩虹。”朱律说。

夏家父母不由面面相觑。

“你们不认识我妈妈?”

“认、认识。”夏母说,“走,我去送你们。”

夏母领着两个孩子走到通往唐家的小胡同里时,正好碰到唐彩虹出来找他们。看到夏广青的母亲领着她的一对儿女,唐彩虹的心一阵狂跳。

“这俩孩子走迷糊了,找到家里去了……”

听到这话,唐彩虹的心跳略为平缓了些。

“呃……麻烦您了……您身体还好吧?”

“唉,还行啊……你们啥时候来的?”

“今上午。”

“奶奶!你去我姥姥家玩玩吧!”朱明忽然上前抓住夏母的手。

朱律不甘落后也抓住夏母的另一只手,“我们给我姥姥买点心了,奶奶你也去尝尝吧!”

两个孩子亲热的叫“奶奶”声让唐彩虹红了脸。

“这俩孩子真乖啊!真是懂事啊!”夏母由衷的夸赞,“——家里还有活儿等着我干呢,我不去了。”

“奶奶,你家有小狗吗?”

“有啊。”

“明天我和我妹妹去跟它玩玩行吗?”

不等夏母回答,唐彩虹忙说道:“明天咱们就要走了,以后再来的时候去。”

“你不是说在姥姥家待好几天吗?!”

夏母帮唐彩虹解围:“好孩子,以后再来的时候去玩,呵。”

回到家里,夏母对夏父说道:“你是没听见,那俩孩子一口一个奶奶叫的有多么亲!还一个劲儿的让我去他们姥姥家里玩,还让我去尝尝他们拿来的点心!唉!要不是广青这个营生作狯,他和三妮的孩子也得这么大了。现在可好……”

“你把那俩孩子送到家门口了?”

“没有,在胡同里碰到三妮出来找他们。三妮那闺女比以前更好了,看样子日子过的怪舒心。唉!广青那个营生没福气!当初真不如不让他去当那个工人!”

“还说啥,这都是命啊。”

两人正感慨着,看到二儿子夏广青推着摩托车进来大门。

夏广青进屋时听到他母亲叹了口气,便问道:“因为啥叹气?”

夏父扯了一下夏母的袖子,示意她别说刚才的事。

夏广青看见了,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俩有事瞒着我!快告诉我,别让我着急!”

“唉!将才三妮那对龙凤胎到咱家里来了,追着一只小狗子玩,迷糊了路。”

“他们……人呢?!”

“我送回去了,这不将回来啊。俩人一口一个奶奶叫着我,把我叫的……唉,孩子再好也是人家的,当初你要是不作狯……”

“你少说两句!”夏父呲答老伴。

“你不是说再家来就带上静敏啊,怎么没带?”——夏广青抱养的女儿叫静敏。夏家父母对静敏的亲生母亲贾兰的印象十分好,加上静敏乖巧可爱,他们虽然对贾萍不待见,却喜欢这个孙女。

“呃……去她姥姥家了。”

“才回去了两三天,你怎么又家来了,有事啊?”夏父问。

“呃……落下了一点东西,等着用。”

“你说是!这么远的路又跑一趟!”夏母说。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在走之前,他就会先想想落下东西了没有。”

……

夏广青去学校跟唐大鹏证实了朱明和朱律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出生日期后,于三天前回家来跟哥哥夏广厚讲了他怀疑这对龙凤胎是他的亲骨肉的证据。

“其实我和你嫂子早就看出来了。”夏广厚说,“真是从骨头里别,在他俩很小的时候,还看不出朱明随你时,我看见那俩孩子,就打心眼里觉着亲,我还纳闷怎么会这样。一天长龙家来说,他见朱明有一张照片跟长赢小时候的一张是一模一样,我就开始往那上头想了。有一回朱明感冒,三妮抱着他去打针,我看见朱明的屁股上有个痦子,我记得你那个部位也有一个。——真是难为三妮了!这事先别跟咱爹娘说,一定得慎重,弄不好,会害了三妮。咱们已经对不住她一回了,不能再对不起她!”

“嗯,我会慎重的。哥,她要是自己带着孩子来走娘家,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想单独跟她证实一下。”

今天下午刚上班,夏广青便接到他哥哥的电话——唐彩虹独自领着一对儿女来走娘家了。

……

跟八年前一样,唐小藕正要去奶奶家听到夏广青叫她。等夏广青走到跟前,唐小藕轻声叫了声“叔叔”。——曾经有段时间,她喊夏广青“三姑父”,现在又改口觉得有些尴尬。

“小藕,你在家正好,我需要你帮个忙!”夏广青说着掏出一封信来,“帮我转给你三姑。”

唐小藕吃惊的看他一眼,低下头。

“帮帮我,小藕!我保证这封信不会对你三姑造成伤害!这是万不得已,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跟你三姑谈!只有你传这封信,我才放心!再帮我一回吧,小藕!”

唐小藕无可奈何的接过信。

夏广青离开后,唐小藕没有立即去奶奶家而是站在那里犯愁。忽然,她像是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似的精神一振,即刻往回走了。

半个小时前,夏长赢放暑假回来了。当他行至东边那条地势较高的路上往唐家的天井里看时,在屋外台阶上站着的唐小藕也正好朝他看,两人眼神相接旋即错开。现在,唐小藕想出的好主意就是把夏广青给她出的这道难题转交给他的侄子夏长赢去做。刚才唐小藕去奶奶家时碰到夏长赢的妈妈挑着水桶打水去了,夏长赢的爸爸一般待在卫生室,夏长龙还没有放假,也就是说夏家只有夏长赢一个人在家。天时地利人和,唯一让唐小藕感到不便的是她须主动跟夏长赢说话。

唐小藕在夏家大门外的葫芦架旁站住。她正盘算着如何对夏长赢开口,夏长赢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哎、哎!”唐小藕怕他转身走掉,忙打招呼。

夏长赢眼中带着问号瞥她一下。

“呃……我想让你帮我去传封信。”

夏长赢抿了抿嘴唇,问道:“传给谁?”

“俺三姑。”

夏长赢抛给她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

“是你叔叔写给她的。”唐小藕说着拿出那封信,“刚才我遇见你叔叔,他求我帮忙,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要跟俺三姑谈,我不好意思拒绝。当年也是我给他传的信,结果害了俺三姑,现在,俺三姑都结婚了……如果再出什么乱子,我们家知道是我传的信会责怪我,要是你传就不一样了,你说是吧?”

夏长赢无声的把信接过去。

“别跟旁人说!你爸妈也不行!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负责把俺三姑叫出来。”

夏长赢在唐小藕奶奶家大门外等着,唐小藕进去找她三姑。

“夏长赢有事找你,让你出去一下。”唐小藕趁着奶奶去了饭屋,悄悄对唐彩虹说道。

“长赢?他找我干啥?”

“不知道。我问他,他不说,非要见你一下,在大门外头等着呢。”

朱明和朱律见妈妈出门想跟着去,唐小藕便用做游戏将他们留在家里。她一边跟表弟表妹玩,一边留意她三姑。她看到,她三姑从大门外回来直接去了那口小西屋。

……

唐彩虹迟疑半天打开了夏广青给她的信。

夏广青在信中欲说还休的表达了对唐彩虹的思念之情,在信的末尾提出要求:“我有极为重要的事必须跟你面谈,这件事比我的性命还重要!请你发发慈悲,今晚八点去一趟老地方!我保证,下不为例!”

唐彩虹隐约感觉到夏广青要跟自己谈何事,晚上打发俩孩子睡下后,跟母亲说她去苏立英家玩,就出门了。

夏广青在那棵柿树下已等候多时了,听到动静迎过去。

在难走处,夏广青欲接应唐彩虹一把,被拒绝了。

“三儿……”

“我叫唐彩虹。”

“我……是没资格叫了。”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孩子们都睡了?”

“嗯。”

“我想和你谈谈孩子们的事。”

“孩子……我的孩子与你有啥关系,你操哪门子闲心。”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夏广青突然问道:“孩子是早产?”

“不……啊,是!你问这个干啥?!”

“我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你别胡说八道!他们的父亲是尚怀民!他们姓尚!”

“是尚怀民把他们养大的,当然是他们的父亲,永远是他们的父亲。三儿……不……彩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听你亲口承认……我虽然没有资格,但他们毕竟是我的亲骨肉!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去打扰你们的生活!只要你和孩子幸福平安,我就……”夏广青说到这里不禁哽咽。

唐彩虹软下心来,承认了两个孩子是他的骨肉。

“三儿……谢谢你生下这俩孩子……谢谢你给他们起了这样的名字……也谢谢你让我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你要好好的……”唐彩虹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一定要好好的……要惜护自己……”

“嗯……”夏广青边流着泪边应声,“有你们娘仨在,我会……”

止住泪后,夏广青问了俩孩子的出生时辰,等了等又问道:“他知道吗?”

“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第一次去做检查时,正好碰到他……他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救了我。”

夏广青心里又难受了一阵。“要是早知道让你受这么大的痛苦,当初我不会阻止你和他……我本想给你幸福,却给了你苦难……幸亏遇到了他,他是我的恩人!”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从来没有后悔过……他对俩孩子非常好,孩子们需要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我不会妄想要回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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