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冬季,一年的农事算是到了头,中、东樊家堡的劳动生产队已经停工,西樊家堡的两个队却依然在劳作。——二十年不遇的旱情致使西山水库干涸,他们趁机对水库进行深挖清淤。
两个劳动生产队从水库的同一方向分头进行。队里男多女少,挖、抬这类重活儿通常由男队员承担,女队员们主要负责往抬筐里装砂土。
这些女队员大都从十六七岁便进了生产队,所挣的工分随着年龄的增长略有增加,不过比起男队员来要少的多,当然她们的劳动强度也相对轻一些。论长相,唐彩虹和田玉玲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把田玉玲比作桃花,那么唐彩虹便像梨花。人的审美不同,有人觉得唐彩虹最美,有人则认为田玉玲最漂亮。田玉玲的家境比其他人要好的多,有条件打扮,也爱好打扮,为此,众姑娘们不无羡慕地调侃她可与丽豇豆(花皮豇豆)媲美。
天长日久的在一起劳动,无论是男队员还是女队员,彼此的脾性都摸的很清。一队的女队员中,夏广美和田玉玲分别是两种不同典型的代表;一个是干起活来不惜力,有多大力气用多大力气;另一个总是偷懒耍滑,能少下一分力便少下一分力。大家都喜欢与夏广美合作,田玉玲更是比任何人都喜欢与夏广美做搭档。
唐彩虹她们最要好的几个喜欢扎堆儿干活,田玉玲在一次偷懒时,无意中发现二队的夏广青朝她们这边张望,便留意起他来。在以上这种情况接二连三的出现后,田玉玲的心里不平静了,由此产生的美好感觉让她变得比夏广美还要能干。然而这种美好的感觉如夏季彩虹,没能维持多长时间。这天下午田玉玲上工迟到了,往工地上来时,注意到夏广青停下来朝着手扶锨把歇息的唐彩虹看,唐彩虹发觉后低下头,夏广青的目光没有立即收回,而是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大一会儿。这一发现,让急于见到夏广青的田玉玲心里不由凉了半截。
翌日,唐彩虹因来例假肚子疼没有出工。田玉玲注意到,夏广青不再朝她们这边看并且像掉了魂似的萎靡不振。当唐彩虹重新出工后,田玉玲注意到,夏广青变得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一样生机盎然。放工点名时,田玉玲注意到,当点到夏广青的名字,唐彩虹脸上浮现甜蜜又羞涩的笑意,当点到唐彩虹的名字时夏广青则朝她看去,在他们相视一笑的那一刻,田玉玲恨不得扔下手里的工具走掉。
一个雨加雪的日子里,劳动生产队停了工。午后,田玉玲约上夏广美去唐彩虹家玩。
三人在唐彩虹睡觉的小西屋里一面做针线活儿一面聊天。
“广美,听说你二大爷就要退休了。”田玉玲说。
“哪个二大爷?”
“你有几个要退休的二大爷!”
“哦,你是说夏广青他爹,可能转年年底就退了。”
“这么说,再有一年夏广青就当上工人了。”
“嗯,家里又没有和他争的,到时候公家还让接班的话,肯定能当上。”——夏广青是家里的老小,三个姐姐都已出嫁,他的哥哥(夏长赢的爸爸)在村里干赤脚医生。
“难怪他家又不穷还没盖房子呢,看来是不打算从农村找对象!”田玉玲说罢偷偷瞥一眼唐彩虹,见她抿了抿嘴。
“说到这儿我想起一件事来。”夏广美说,“前些时候,哦,就是下苹果的那几天,俺二嫂想把她娘家庄里的一个姑娘介绍给他,他连想也没想就推掉了。俺二嫂不死心告诉他那姑娘长得怪俊,还打比方说,比你和三妮长得都俊。他还是一点儿也不动心,说暂先不想找过两年再考虑。——明摆着的,他想当上工人后从城里找。”
听到这里,田玉玲又朝唐彩虹偷看一眼,这回她发现唐彩虹变得神色凝重。
“就夏广青的长相和才能,将来从城里找个工人应该不难。”
“保准的,俺这家二哥走到哪里都招大姑娘喜欢。”
“将来,他不想花心都难!”报复带来的快感压住了田玉玲良心上的不安。
“也不是吧,咱村里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包括你俩,别不承认!他也没那样啊。”
“喜欢归喜欢,不过没有一个对他表露的。——知道以后他会进城当工人,再去上赶他那不成了自找当秦香莲。”
“俺二哥可不是那种人!我敢打保票!”
“他大爷当初不就坑了三妮她大姑吗?将来他和他大爷一样也不跷蹊!”
夏广美看了唐彩虹一眼,见她脸色不好看,便责怪田玉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你还提它干啥!”
田玉玲担心唐彩虹觉察出她的用意,便转移话题:“你俩见过苏立生没有?”——苏立生与田玉玲家对大门,前天刚从部队复员回来。
“见了。”夏广美说,“还是部队上出息人,比以前可出挑多了。”
“那是他身上的军大衣把他衬得。”田玉玲说。
“嗯,军大衣确实衬人。俺二哥,呃,我说的是夏广青,也淘换来这么一件,前天我去借家什,他穿上让我看了看。他本来就有点像《小花》里的赵永生,穿上军装更像了。”
“怎么没见他穿?”
“现在还不算冷,可能等到怪冷了才穿。——听说,苏立生在部队上学会开汽车了。”
“学了也是白学,别说是汽车了,就连咱村里的拖拉机也轮不到他开。”
“嗯,别人开的好好的,不可能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