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就是娘亲的归宿么?”青武一动不动,似不敢上前,眼泪却不听使唤的崩溃爆发。
是委屈,是心疼,是遗憾……
纵然脑海中找不到关于母亲的丝毫记忆,但青武此刻隐约可以感受得到,那墓中,散发出的微弱异样感。这种感觉正在消散,融入天地,也许再过几年,便真的彻底消失。
“当初,这片平台空无一物,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但在七年前,这里便出现了这些风铃草,起初只有墓碑四周出现了几棵,如今,已然布满整个平台……”斧柴幽幽叹了口气,目中露出一抹惆怅。
青武默默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脚边的风铃草,眼泪更多。不知是否是错觉,眼泪滴在风铃草上,青武竟能感受到其传来的一丝颤抖。
斧柴无法听到,但青武却听的清清楚楚,那数不尽的风铃草,却在同时诉说着同一句话:“孩子,娘对不起你,即便远去,也要化作祝福,守护着你!”
这些风铃草似乎无法表达其他想法,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其他想法,只有无尽的呢喃细语,化作无形的祝福,弥漫四周,渐渐随风而去。
此刻那渐渐散去的无形祝福,蓦然一顿,向着青武体内缓缓融入。
看不见,却感受得到。那股祝福之力融入体内之后,盘旋在青武心脏的位置。
许是之前没有目标,只能丝丝散去,寻找着青武,如今青武出现在此地,浓郁的祝福瞬间将青武包裹。
如同母亲的抚摸、拥抱,一股暖意涌上青武心头。
泪眼婆娑中,青武扬起一丝微笑,在这里,清楚的感受到了那份温暖,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
一滴滴眼泪坠落在地上,青武缓缓走向坟墓,跪在墓前,伸手抚摸着无字碑,心中说不出的温暖。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把我丢在荒山野岭,可是你的不对呢!我不怪你,如果我们可以同其凡人一样,一家人住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青武说着,狠狠地擦了擦眼泪,转身靠躺在墓上,静静地看着天空。
“我知道,这些都不可能的!我不怪你,也不想你,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孤单,我想你也是吧。”青武止住了眼泪,平静的诉说着。
斧柴看着青武,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打扰,原地坐下后,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独自一人,在这山上,云雾会不会遮住你的眼睛,看不到远方?雨雪霏霏,你又会不会觉得凉?还好,有这些风铃草陪你,想来也不会太过寂寞吧!”
“知道吗,我被一个和尚救了,他将我养大,教会我很多东西,他是空义师兄。”
“还有师父,他虽然整天冷冰冰,不苟言笑,但待我也很好,若非最后那件事的话……”
“记得有一次,我独自跑进青牛山,迷了路,还认识了一只袭风鸟,它叫华洛,后来却不见了。也是那一次,空义师兄被青狼群害死了……”
“后来我遇到了赵大牛夫妇,遇见了赵诗妹妹,遇见了鲁师兄……还有外公、道柯师父、苟氏兄弟、赵云、流沙……很多很多人,还有舞阳!”
“舞阳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儿,记得第一次见面时……”
青武有一句没一句的静静地说着,一会儿笑,一会儿难过。诉说着从记事以来的每一件事,青武没有注意到,斧柴也没注意到,四周的风铃草,竟长出了花骨朵,在风中摇曳着,一点点绽放开来。
一道橘红色刺穿昏沉的天空,随后又被淹没在远方天际,山风依旧,卷着云雾在山间旋转跳跃,却渐渐遮不住东方传来的那一抹光,天渐渐亮了起来。
青武侧过头,看着初升的朝阳,口中的话语顿了顿,旋即一笑。
“原来这里的日出这么美!”而此时,青武忽然注意到,随着阳光洒落,四周的风铃草竟然有几处花朵已然盛开。本没有太过在意,但仔细想来,正是眼泪滴落的地方。
“风凄凄,云袅袅,遗情化芳草!
百世情劫终成道,情与无情哪知晓!”
突如其来的呢喃声,让青武猛然惊醒,转头看向斧柴,发现对方依旧仰望着天空,看向日出之处。
“似乎,外公似乎并没有听到?难道……母亲并没有死?不然,一个碎了金丹之人,如何能存在至今,更不可能化作草木,依然保留自己的意识了,况且,凝丹期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能力啊……”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青武觉得有些恐怖。
“许是娘亲执念所在,又或者是特殊的神通吧!”青武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低头看向大片的风铃草。
呢喃之声还在耳边萦绕,青武不再多想,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的风,依旧不时说上几句话,如同与好友聊天一般。
暖洋洋的感觉,随着日出,渐渐强烈起来,青武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平日里,别说朝阳,就算是烈日炎炎的天气,修行者也不会太过在意。至于冷暖,随着体内灵力的增加,渐渐也就没有太多感受,可此时的暖意,尤其突兀,如同修炼时的舒适感,然而此刻青武并没有修炼。
想不明白的事情,青武一向不喜欢琢磨,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时,青武干脆全身更加放松,懒洋洋的躺在草丛,享受着朝阳的洗礼。
风铃草随着朝阳升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中,结出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花蕾,而后在几个呼吸之后,绽放开来。
一簇簇盛开的风铃花,如同一个个铃铛,在风中摇曳时,散发出悦耳的响声。
“嗯?这……竟然开花了……这……小武,快看,风铃草开花了……”斧柴如同看到不可思议之事一般,一闪之下,浮在空中。
“难道……”青武有些不解,风铃草明明早就在开花了,外公为何反应这么迟钝?
“你知道吗,自从这里的风铃草长出之后,从未开过花,今天竟然……我懂了,一定是因你而开!”不待青武说话,斧柴目中露出明悟,更有欣慰之意。
“素仙啊,原来,你一直在等小武的到来!如此,为父便能安心一些了。”斧柴哈哈一笑,随后转头看向远方时,目中露出一丝仇恨。
“孽龙,总有一天,我会宰了你!”
青武看着斧柴的背影,没有说话。而后转身向着墓碑,跪下后,取出一坛酒,将一半倒在地上,另一半痛饮了下去,随后向着墓碑,深深一拜。
“娘亲,这一拜,是谢您赐予我生命,即便我们素未谋面,便阴阳相隔,但此恩,青武永世不忘!”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之风在青武身边环绕而起,风铃花的响声蓦然急促,随后惊天而起时,化作一座巨大的钟,将青武笼罩。
“御念通灵,凝此方之气运,化悼亡之祝,愿尔同仙!”
随着风中的呢喃之声渐渐微弱,巨大的钟化作巴掌大小的铃铛,融入青武体内,无形的风也都跟着消散。
自始至终,斧柴仿若不知,没有任何异样,青武也在呢喃声中,露出茫然之色,似乎适才只是做了个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