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蛟不禁问道:“杨夂约,你怎么了?”声音都有些颤抖。杨夂约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道:“灵金判官,刚才多有得罪了,我,我只是,我只是很难相信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我接受不了自己这一世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失去了一切……”石蛟听得出杨夂约这番话里有对刚才行为的愧疚,也有对现实的不满与不甘,其实更多的是后者。所以他安慰道:“我非常理解你,你如果不这样发泄一下的话,我倒觉得奇怪呢,你说一个好好的年轻人,还什么都没有体验没有享受就被不幸带走了生命,着实可怜啊。”杨夂约恢复了平时的语气与神态,道:“是啊,我还没有真正地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呢。哦对了,刚才发生的事请还请你不要告诉至金赏罚司,我怕挨罚。”石蛟点头答应了。杨夂约眼睛一转,撞了下石蛟的肩膀,道:”石老兄,这里现在就咱们俩了,我前些日子听隔壁的老前辈讲述了一个好地方,一个有阳光的好地方。“石蛟食指拇指捏着下巴,道:”哦,你说那个有阳光的地方啊,嗯,确实是有。“杨夂约道:”那能带我去不?“石蛟道:”本来是不可以的,但看你刚才那么可怜的样子,而且考虑到你在这一世还什么都没有体验过,那样的话。“”那样的话?“杨夂约嘴上很期待的问着,心中暗道:”唉,没想到这石老兄还那么喜欢卖关子啊,我打十个赌,他肯定会带我去的。“
果然,石蛟道:”那样的话,能带你去,只不过你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千万不要让自己沉沦在那里,嗯,不过呢,沉沦在那里也未尝不可啊,享福这种事情谁都不希望有个时间限制。现在你是去不了了,据我所知,那里好像在维护,等你睡醒一觉之后咱们就能出发了。”杨夂约谢过灵金赏罚司,然后开了灯,帷幕升起,石蛟走了出去,杨夂约朝隔壁一望,老头正贼兮兮地望着自己这边。
他先行说道:“别多想了,老爷爷,我和赏罚司只是商量一下去那个有阳光的地方的事情而已。”老头道:“哦?终于下定决心去了吗?”杨夂约道:“本来就想去看一看呢。”老头道:“那里真是个好地方啊。”语声中带着对过往时光的怀念。杨夂约道:“既然是好地方,老爷爷您为什么不再去呢,要不咱们明天一起去。”老头道:”唉,我是不行了,我老了,那种地方非常适合年轻人,尤其是像你这种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年轻人,你要更加好好地去玩耍。“
杨夂约道:”更加,好好地去玩?“
老头道:”是的,我敢说,在现实中,即使你投胎转世了,你到下一世,到下下世,也不会遇到那么享福的事情。而在那里,你能体会到不劳而获的快乐。“
杨夂约道:”哈,我不认为不劳而获能带给自己多大的快乐,即使它确实能给自己带来成功的喜悦,但是那种经过努力之后收获成功的感觉不是更好吗?“
老头嘿嘿地笑了笑,道:”这才是积极的人生观啊,真希望你这种观念能一直保持下去。“
杨夂约道:”当然,爷爷您要相信我。“
老头道:”看你这骨骼精奇的样子,我当然相信你。“
杨夂约一笑,问道:”老爷爷,这里真的有什么值得你留下来的东西吗,那些回忆真的那么重要吗?“
老人沉思半晌,道:”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吧,但是,在这里,我能体会到永生的感觉。“
杨夂约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永生?“
老人道:”是的,就是永生,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谁都不知道,也不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有轮回这么一说,所以,每个人都怕死,都想在活着的时候用力抓住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曾经活过,每个人都怕消失,所以每个人都想永生,但是在阳世谁也做不到这一点,不过。“老人搓着自己干瘦的手掌,有些赧然道:”不过在这里,能实现永生,能实现每个人都想要实现的梦想。“
杨夂约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而且环境这么的糟糕,也没有阳光,您不是说过,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追逐阳光吗,难道您就不想去见一见真正的太阳吗?”
老人道:“想啊,怎么不想,在这里相见太阳的话很方便,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在地府,有很多有太阳的地方。”
杨夂约本想脱口而出道:“可那不是真实的啊,那是假的,是鬼造的。”但是自己想了想,用那种逼问的语气跟一位老人说话是不应该的,所以他马上收住了口。
老人道:“我能理解你现在为什么不理解我这种想法。但等你活够一定岁数,你就能体会到永生的乐趣了,一个人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虚弱,感受着自己的灵魂慢慢衰老,是多么悲哀又恐怖的事情,到下一世,又会有这种悲哀,再到下一世,还会有,每一世,每一次轮回都得体会这种不能长长久久的感觉,现在想想,多么痛苦。我也只有在这里,只有在阴间才能忘掉这种苦恼。”
杨夂约道:“这就是永生?”
老人沉默很久,道:“我认为是的。”翻身躺在床上,“好了,我累了,你也快去睡觉吧,明天就去享福去了,保持好精神。”
杨夂约道:“好的。”说罢上床盖上了被子。
半晌无语,两人都在全力集中精神让自己快速进入梦乡,但是刚才的对话又怎能让他二人内心平静。杨夂约也是人,他也渴望着永生,渴望着能在世界永远地留下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不过用不选择轮回的方式得到的永生,跟自己所想象的那种永生还是大相径庭,但是从本质上来讲,这种做法又的确获得了永生,所以杨夂约也说不出老人这样做是对是错。试问众人,如果在你们的人生中可以选择以这种方式永生,你们会选择吗?
就在杨夂约澄思渺虑的时候,他忽然相通了,暗道:“我想这些不靠谱的事情做甚,我又不是那老爷爷,那老前辈估计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获得了阴间的居住证,我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向地府的头儿提出我想永远留在阴间不入轮回的要求,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如果这里每个人的这种要求他们地府都同意的话,那还得了,那不就乱套了,而且地府的地儿估计也不够住,所以这种事情与我无关啦。“杨夂约相通之后,顿感安之若素,睡觉也踏实起来。
老人这边则是被少年人的朝气打动,他非常欣赏,也非常羡慕这样的孩子,契而不舍,甚至是念念不忘地向往着阳光,向往着人间的美好生活,与自己不同,他还没有那种想要在这地府中长久生活的打算,不过或许是因为没有适应这里,等他适应之后,等他明天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之后,又会不会改变原先的观点呢?
老人还是睡不着,但是杨夂约已经熄了灯,他也无法与他说话了。
第二天不知何时已经到来了,虽然地府中分不出白天黑夜,但是阴间的很多东西还是遵照着阳世的习惯。灵金赏罚司看着整装待发的杨夂约,笑道:”走吧,小杨同学。跟着本判官去享福吧。“杨夂约道:”嗯,不过我先问一下,现在有合适我的胎命吗?“石蛟道:”很抱歉还没有呢,不是跟你说了嘛,有的话会立马通知你的。“杨夂约道:”好的,知道了“说着就往外边走去。老人赶紧把手伸出监狱的栏杆,拽住了杨夂约的衣角,有些谨小慎微地说道:”小兄弟,如果有那种永生的机会,你可一定要好好考虑,因为一旦错过了,你就要投入到轮回中去受苦去了。“杨夂约能看出老人是在为自己的幸福着想,道:”好的,老前辈,如果有那样的事情的话,我会考虑的。“
此番对话过后,杨夂约就和石蛟一同登上了那朵黑莲,黑莲忽地飞起老高,在空中飞行起来,这可把杨夂约吓了一跳,赶忙道:“喔,这,这好高啊。”石蛟道:“哦哦,忘了你还不适应。”说着右手向下稍稍一按,黑莲就降到地面高度,平地飞行起来。杨夂约道:“这朵黑莲是你的法宝吧,这么厉害,又能飞,又能治疗,还能打人吧。”石蛟歪头想了想,道:“是啊,还能打人,非常厉害的一件法宝。”杨夂约道:“这飞得有些慢啊,能再快点吗?”石蛟道:“这还慢啊,这比得上汽车的八十迈了。”“唉呀,你让我体验体验上高速的感觉呗。速度一百多迈就成了”杨夂约嘻嘻笑道。石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吧好吧,我试试。”
说着口中念诀,双手往前缓缓推去,黑莲的飞行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但杨夂约细致地观察到,石蛟的额头已冒出了丝丝细汗,而且听他刚才加速的时候说自己要试一试,杨夂约能感觉到他对这个法宝的操纵似乎不太熟练。
黑莲飞快地行驶在地府的红色背景下,像是红色的云一般的气态物“刷刷刷”地从眼前闪过,再回头看时,当时的景色已变成了一个小点。这速度,肯定是比高速的一百多迈还要快很多很多了,没想到黑莲法宝在灵金赏罚司手里不仅难以操纵,而且控制也做得不好。杨夂约问道:“这法宝跟随您多久了,判官大人。”“哦,这个啊。”石蛟一边控制着黑莲的飞行,一边说道:“很久很久了,啊,本命法宝,嘻嘻。”“嚯,厉害了。”杨夂约道。
感谢黑莲的神速飞行,二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