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有女人,有漂亮女人,尤其是有看对了眼的漂亮女人的地方,男人从来都不会吝啬金钱。这一点,当庞飒在后台看到冯捷的时候,再一次被印证了。
庞飒别过手去,解腋下偏向身后的那颗扣子。冯捷抱臂倚着桌子站着,远远的问他:“你是不是不想好了?”
庞飒深低着脑袋,去看那颗别扭的扣子,没吭声,假装没听出来冯捷深藏在语气中那莫名其妙的兴奋。说真的,有些话,庞飒实在是不愿意跟他说。
冯捷的声音不大,却很不凑巧的被庞飒那刚刚换好衣服走过来的搭档给听见了。
马本衡在为人处世上是属于爱憎分明的那种,觉得你好,你什么都好;觉得你不好,你好上天都没用。他对冯捷没什么好印象,听了这话,一边走上前帮庞飒解开那颗扣子,一边毫不留情的戳穿冯捷的伪装,“你不是巴不得他好不了吗?”
语气愤愤地,下手也没个轻重。解颗扣子而已,他生生把这质量下乘的大褂给撕了个口子。
“轻点不行?”衣服虽然不是好衣服,但胜在穿得舒服,撕坏了,庞飒还是挺心疼的,“好在今天后面没活了,要不你让我……”
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这正说着呢,茶馆的老板跑了过来。
“两位,两位,还好你们没走啊!”老板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满脸歉意的跟我们说,“麻烦两位再留一会儿!今天啊,茶馆不是来了两个新人嘛!第一次上台,难免镇不住场,结果让客人给轰下来了!前面现在是群情激奋啊!都是回头客,实在是得罪不起。求求两位,帮帮忙,救个场!”
冯捷一听这话,立马跳起来说不行。
老板脸色一黑,冷冷地问他:“你算老几?我问你啦?”
冯捷张张嘴,被老板噎得说不出话。
马本衡看庞飒,庞飒看看他的大褂。
救场如救火,再说了,他们两个也不是第一天跟这老板合作。庞飒只能点头答应,“好吧,再说个小段。”
马本衡重新换衣服,没时间搭理庞飒,老板见他胳膊不太舒服,一边走上前帮他把扣子系上,一边问他,“庞爷一会儿说个什么?”马本衡听了,也转过头看他。
庞飒琢磨了一下,反问他一句,“刚那两个新人怎么被轰下去的?”
老板一脑门官司,回答说:“还没开始演呢,刚开始唱了一段太平歌词。就那一小段,两句掉一次板儿,两句掉一次板儿,您说说这谁受得了啊!”
“行,知道了。”庞飒点点头,整了整领口、袖口,让他放宽心,“本衡,歪唱太平歌词那段,行吧?”
马本衡有点担心,“我行,你行吗?胳膊不碍事儿?”
庞飒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行才说这段。”
马本衡恍然大悟,忍不住点头笑了,“就知道你小子最坏!”
往台上走的时候,庞飒忍不住回头看了冯捷一眼。他的样子挺着急的,庞飒也知道他为什么着急。刚刚看了眼表,时间还来得及,但庞飒还是决定尽量快着点。毕竟花下失约,美人负气,那可不是什么好段子。
上台鞠躬,往台下一看。刚刚表演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这一看才发现,难怪老板会说得罪不起了。下面坐着的,有不少人,都是庞飒第一天登台说评书的时候,就在这个茶馆喝茶看表演的常客。这些人,是茶馆的主要收入来源,让两个新人得罪了,老板非悔青了肠子不可。
看到冯捷和庞飒两个人站在台上,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很快,响起低低的笑声,继而,便是哄堂大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庞飒的大褂上。
庞飒不说话,马本衡就频频转头看他。终于,马本衡忍不住先开口,“说话啊!”
“用你教?”庞飒皱了下眉头,瞥他一眼。台下的观众还在笑,看起来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那个……你们先别吃了行吗?”
马本衡拉了拉他,“人家吃东西关你什么事儿?那是观众的权力!”
庞飒甩了下胳膊,拍开马本衡的手,指向台下的观众,“他们吃我豆腐了!”
马本衡撇撇嘴,数落他,“你一上台就满嘴胡吣!哪儿就吃你豆腐了?再说了,你有豆腐吗?”
庞飒瞥了眼台下兴致勃勃的观众,接着说,“这个我需要解释一下!刚才那节目,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说的。结果,上台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故。我往台上走的时候,有人扥了我一下,把我这大褂给我……”庞飒说着,舔了下嘴唇,低头扯了两下他的大褂,“……给我……给我扥……扥坏了啊!你们就盯着我这破口看个没完,还好我今天穿内衣了,否则全暴露了!”
“你那叫衬褂!”马本衡更正他,“AA型号都没有,穿什么内衣!”
“是,我没有!”庞飒跺了下脚,转头看向马本衡,“你大,你大,你大了不起!你大你说吧。”
马本衡哑口无言,台下笑成一片,很好,这就算抓住了。
“是不是?说相声,讲究四门功课。”
“哪四门功课?”
“我们是说、学、逗、唱。”庞飒一边说,一边扳着指头数,“每个师父教的都不一样。你像我知道马老师的师父,戚宝山老爷子,教他的,就不是四门功课。人家学了至少十门!”
“唉哟,十门,没累死我呢?说说吧,哪十门?”
“哪十门啊?你问我,不合适。因为我就知道个代号,像什么AA,A,B,C……”
“哎,行啦!”马本衡拦住他,“翻过去了,翻过去了。”
“不是显得您那么有文化,懂得一些高深的学问。”
“别,我不懂。”马本衡摆手,“就四门功课。”
“你也四门?”
“我也四门。”
“同样是四门,你没有我学得好。”
“我哪儿不如你?”
“除了那十门我不懂之外,我哪点儿不比你强!”
“这页翻不过去了是吗?”马本衡气得直跺脚,“你就说那四门,说学逗唱,我什么不如你!”
“随便举例子!唱!你就不如我。”
节目到这算是上了正轨,歪唱太平歌词,一个传统的段子。庞飒和马本衡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掏出两块竹板来,准备唱上几段。刚刚那两位新人,就是在这个时候,频频失误,被观众轰下台去的。
马本衡看了庞飒一眼,左侧的肩膀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庞飒知道,马本衡在担心他的胳膊,那一棍子,对他整个小臂影响颇大,当然也影响到了手腕。
“啪。”竹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知道这叫什么吗?”庞飒指了指竹板问马本衡。
“什么啊?”马本衡看着我,汗都下来了。
“掉了。”庞飒说着弯腰捡起来,继续打。
花点打了两下,又是“啪”的一声。
要么说,不要拿老演员和新人对比,老演员是有观众基础的,人们往往都是对熟悉的人比较宽容。同样是掉板,同样是不耐烦,观众只是窃窃私语,远没有刚刚面对新人的时候反应大。
“这地方风水不好啊!”再一次掉板,庞飒捡起两块竹板,笑着说,“俗话说,天做主,由不得我么!这舞台做的就不好,每年都得有那么一两场,风水特别不好。但是,没关系啊!新人碰上,算他倒霉。我碰上,算这风水倒霉!”另一只手拿起竹板,稍稍适应了一下,往日熟悉的竹板节奏,再一次响彻茶馆。
节目应该算是成功的了,下台的时候,庞飒看到那两个新人正在后台等着他们。
“谢谢您。”两个人一起鞠躬,因为保住了饭碗。
庞飒扯淡的风水论,客人不会买账。但没有人不清楚,他是在给两个新人开脱,用他的面子,保那两个新人的饭碗。
“跟你们没关系。”庞飒笑了下,解扣子,换衣服,“我这是前两天受了点小伤,常用的这手不舒服。”
在马本衡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冯捷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马本衡开着金杯,三个人一起驰向去那家中医诊所。庞飒是去看伤治病的,冯捷,是去偶遇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