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是他临时改口的。
昨夜她未醉,却连半坛酒都没有喝完,怕是不喜欢吧。他情急之下,便说出了下棋二字。
不过话一出口,他便有点后悔了。
他画技一流,棋艺却着实一般啊。
虽说棋局如战场,但也不知为何,一上战场,他便全身热血沸腾,头脑冷静目光敏锐,各种变数均能被他轻松化解。可到了棋局上,他就总觉得头昏脑胀,提不起兴致来。
慕容尘那小子说过,“常有见血晕眩之人,你便是见棋晕眩,故而为‘晕棋’者。”
他或许,真的是晕棋吧。
李末微怔,随即轻笑,“好啊。”
东方凌浅浅绽放一抹笑容,微微颔首,清幽深潭似的眸子像一泓山间碧波,蜿蜒而过,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恩,那戌时湖上桥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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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末如约而至,东方凌已等候多时。
亭中石桌上,摆着一个木质棋盘,两盒棋子分放两侧。桌边,放着一壶绿茶,还散着热气。
白子温润如玉,黑子泽如点漆。
李末披着件薄外套,抬头望了眼夜空,繁星点点,明亮璀璨。恩,很好。
她勾起嘴角,不请便在东方凌对面坐下,“久等了,东方大人。”
东方凌扫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客套话倒是说了,但这小妮子还真一点也不客气。
他朝她点头示意,眼角微挑,“我也刚到。”
东方凌倒了杯茶推到李末面前,“多谢李姑娘医治,家母的病已有好转。”
“收人钱财,自是要替人消灾。”李末一句话脱口而出,让东方凌哭笑不得。
敢情她是在提醒自己十万两银子的事儿呢?
李末端起茶杯,放至鼻间闻了闻,笑着打趣道,“将军今天怎么不喝酒了?”
“昨日见姑娘只饮了不到半坛,想着许是姑娘不喜喝酒,便以茶代酒了。”
李末低头抿了口茶,呼出一口热气,“昨天心情不好,就没多喝。”
东方凌一只手把玩着面前的黑子,笑问,“那不知姑娘今天心情如何?”
“还行吧!”李末扬了扬下巴,侧眸朝着他咧嘴一笑。
“那就好。”东方凌将那盒白子放到李末面前,“在下棋艺不精,请姑娘多多指教了。”
“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别扭得紧。叫我李末就行。”李末也不看他,两根手指直接夹起一颗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大人长大人短的,别扭得紧。叫我东方就行。或者……凌。”
东方凌学着她说话,可话到最后一字,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该死。
李末抬眸,轻唤了一声,“东方。”
雪山清泉般的声音,竟听得东方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是高高扬起的头颅,如今微微地垂着,眸中冷冽之色不见,一抹春色取而代之。
他轻咳一声,略微羞涩地抬头,正欲开口也唤一声她的名字。
就见李末一手撑头,侧首望着漫天星辰,一手轻轻敲击着棋盘,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不耐烦地飘来一句。
“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