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三个月后。
大汉,长安。
萧也骑着一匹高头的黑色马匹,在长安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
他五官端正,只是与前年比,下巴上多长出了胡渣,整个人也显得憔悴了许多,如他这般的人,一向都是不善于惹是生非,行事稳妥有序的,而如今这般,怕是心中乱如杂麻,才会如此失魂落魄般的在街上骑着马漫无目的的行走。
他在想,想肖淮。
想她在做着什么,想着什么。
他三天两头就会去海边,去码头,但那些常在海上来往的老头子一个个愁眉苦脸,说是天气不好,不能出海,自然,也没有船夫愿意捎萧也出海,何况是出海寻人。
再之,便是佛珠。
佛珠已经渐渐的供不应求了,宝石也是常让人高价竞夺,真成就了一本万利。
他赚得盆满钵满。
而肖淮。
他的心上人,他竟是不知其所踪。
与善人居,如入兰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化矣。
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常人云,经常出海的人,身上都会带着海外的腥咸味道。
肖淮,我闻不到。
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看着你,习惯了将你放在我的心上。
萧也抬眸。
式微式微。
天色渐晚,渐傍晚。
胡不归。
天愈来愈黑,而我的心上人,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十
大街小巷,小贩与货郎在较劲,一声声的叫卖声欲要压破这苍穹。
肖淮双手交叠在脑后,一身蓬头垢面的漫不经心的行走在街上。
说起来也有些可笑的,半年前,她同样是从海外归来,那时候看着来来往往这些神仙眷顾的成双成对的人,无比羡慕。
半年后,她再次的海外归来,看着这些人,再次的羡慕。
若有所思,鬼使神差般的,望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手腕上静静的挂着一串佛珠。
佛珠上又十八颗珠子,出海前只刻上了十四颗,而现在,则是平白无故的,多出了四颗同样刻上梵文的珠子。
她亲自刻的。
便好似是着了魔一般的。
半年前,他亲手帮她在佛珠上刻上情话。
几月后,她学了梵文,之后在剩下了珠子上补上了四个字。
萧也肖淮。
“海鬼头儿,弟兄们,肚子都饿了。”
一路上跟着肖淮的工匠上前一步,担心的开口道。
肖淮回神,连忙点头,微笑道:“再等一炷香的时间,我们便去酒楼上吃上好的一顿。”
工匠有些不信。
这一次的出海很失败,原先一个个的汉子们跟着上船去,想着回来后一起卸下了货物,赚足些本钱就可以娶妻了,没想到一路上竟是遇到了风暴,最后大家只好将身上的财物都卸下了许多,再回来时,也没有转到多少货物,而归途中却是又陷入了另一场风暴,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到现在,连同原先的那些下的本钱也全都打了水漂。
肖淮在海上的时候曾劝说他们喝一些海水,但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她的话,以致于现在,几乎一个个的都是苟延残喘了。
肖淮在心中叹了一声,摊开手心,赫然是几颗流光溢彩的宝石。
肖淮苦笑道:“也只能将就着了。”
工匠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激动,“谢谢头儿不计前嫌。”
肖淮一笑置之。
不多时,一排大汉便是爽快的在地上摆起了摊子,借来了一块木板,在板子上用炭笔写了几个字——贱卖宝石。
然而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人在此停留。
原因也简单,肖淮一行人,衣衫褴褛,一看便是乞丐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拿得出那远近闻名的价值连城的宝石?
肖淮的心里也不由的着急,再三咬唇,却终究是没有什么办法。
心乱如杂麻。
忽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道清冷而沙哑的声音:
“姑娘,这些如何卖?”
肖淮抬头,却见到萧也一身黑袍,清清冷冷的站在她的面前。
多日不见,他好似是、憔悴了许多。
肖淮心上微疼,却弯唇,笑着问:“你怎生知,我是个姑娘?”
萧也望着她,眸子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清冷,“一直知道。”
说罢,便是将手里的缰绳松开,任由着马匹自己离去。
肖淮暗惊,“你……”
萧也向她伸出手。
十指修长宽厚。
他轻声道:“肖淮,我喜欢你。”
肖淮低头,手心不住的冒汗,“喜欢我什么?”
萧也笑了,干净的纯粹的笑,“全部。”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微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我心悦兮,久不见,恍然隔世兮。
肖淮抬眉,伸出两根藕臂,牢牢的锁住了他的颈脖。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