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大好。
清风穿过城门,带着护城河湿润的水汽轻拂在行人的脸庞上,让人神清气爽,心神荡漾。
城中屋宇连绵,飞檐画角,青黑色并透着岁月沧桑的石砖铺遍了大街小巷。
天才大亮,过往的商客与城中的百姓就已经在林立的商铺和散落的摊位之间来回穿梭。
商贩的吆喝声,妇女的砍价声,孩童的欢笑声等等一切声音不绝如缕。
一派欣欣向荣,繁荣昌盛的景象。
这里,便是魏国的京城,魏都。
在魏都的东南角,范围大概十里的样子,有几条巷子,四通八达地连在一起,这里是魏都的平民区。
“吱呀--”
在一阵难听刺耳的木头挤压声中,平民区的一间石匠铺开门了。
店铺刚一打开,里面就走出了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身穿一套洗的发白的灰色长衫,其身躯欣长,脸庞白晢、稚嫩、削瘦,浓密的眉毛下生的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齐肩的黑发自然散落,清秀的五官,让人越看越喜欢。
“呼!”
少年的心情似乎不错,从一出来脸上就挂着淡淡的微笑。他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晨湿润的空气,随后又走进屋内。
屋内的摆设十分简陋,正厅除了一套老旧的桌椅外,就剩下一堆堆用过的和没用过的石料。
少年绕过这些石料,走进里面的一间堂屋。
这间堂屋很小,光线很暗,里面就靠墙的地方摆放了一张方桌,方桌上供着一个灵位,灵位上写道:“祖父石林之灵位。”
少年随手拿起三支桌边早就准备好的祭香,点着后,捏在手上,对着灵位深深地拜了三拜,然后将它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爷爷,天赐来给您请安了”,一切准备都就绪后,少年跪在方桌前唯一的一个蒲团上开口说道。
这少年叫宇澄,天赐是他的乳名。
据宇澄的爷爷,也就是老石匠石林讲,宇澄是他在十二年前,去魏都城外的山林里采集石料时捡到的。
那天,老石匠正在山里挑选石料,忽然,他感觉到头顶上有金光闪烁,抬头去看时,却什么也没发现。正在他感叹是自己老了,眼神都不好使了,就要收回目光之际,一个光团从他的眼前悠悠飘过。
老石匠难以置信,用长满老茧的糙手揉了揉昏黄的双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又急忙向光团消失的方向追去。
当时的老石匠就已经是六十好几的人了,不再年轻力壮,身体素质方面都很差,手脚还不利索,跑了两里多的路程,就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老石匠杵着一根木棍,来到一个水塘前歇息,抹了抹一头的汗水,实在是走不动了。
“不追了,不追了,管它是什么宝贝,再追下去,宝贝没找到,我这条老命倒是得搭上了”,老石匠一边扇着风,一边自言自语道。
歇息了好一会儿,他又起身去塘边弄些水,洗了把脸。
“呼--真舒服啊!”
洗完脸后,老石匠精神了不少,这时,他才将眼前的这方水塘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水塘不大,水面上长满了荷花荷叶,绿油油的,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咦,那里好像有东西?”
张望间,老石匠发现在水塘边沿的一角,一片荷叶上,好像有一大团衣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老石匠走近一瞧,惊讶地发现竟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于是他赶忙下水将婴儿抱了上来。
襁褓中的婴儿睡的很香,即便是石林将他抱起也没有弄醒他。
“谁家的父母这么狠心啊,将这么小的娃丢在这荒山野林里不管不顾”,老石匠忍不住低声呵斥道。
老石匠环顾了一下四周,荒山野林间,除了鸟叫虫鸣,再也不见第三个人,石林又将这个孩子的父母怒骂了一遍。
“罢了罢了,娃啊,既然你的父母都不要你了,那你就跟我这个老头子吧,唉,可怜的娃”,老石匠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似乎在睡梦中听懂了石林的话,忽然打了个哈欠,吧唧吧唧了小嘴,露出一抹笑意后,又睡了过去。
“嘿嘿,这娃笑了”,老石匠乐了,抱着襁褓的手不由地又收紧了点。
“好,好孩子,以后你就跟着老头我,作我的孙子,哈哈,我有孙子了,我有孙子了......”,老石匠喜极而泣,竟留下了两行泪水。
六十好几的老石匠,一生未娶,至今孤零零一人,年过花甲如今老来得孙,岂能不高兴的热泪盈眶。
“我的好孙儿啊,爷爷该叫你什么呢?”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老石匠开始思索该给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上天将你带到我这老头子身边......对,就叫天赐。天赐啊,你听见没有啊,爷爷给你取了个名字,你以后就叫天赐了”,老石匠看着熟睡的婴儿乐呵呵道。
......
后来,老石匠就将这个婴儿带到魏都平民区他居住的石匠铺,几天之后,巷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巷头的老石匠收养了一个男婴。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收养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邻里之间议论了一两天后也就不新鲜了。
就这样,巷子里的石匠铺又多了一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天赐越长越大,老石匠也越来越老,而老石匠脸上的愁云也越来越多。
开始天赐还以为老石匠是担心自己的寿命不长了,于是每每这时,天赐都会安慰老石匠道:“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要相信天赐,等天赐以后当上了将军,一定会向皇帝求取一枚丹药,让您活得和皇帝一样长。”
“好,好,天赐我的好孙儿,爷爷相信你一定能当上将军的”,说这话时,老石匠摸了摸天赐的头,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烁。
然而,老石匠终究没有等到天赐当上将军的那天。
就在两年前,天赐十岁的一天晚上,七十六岁的老石匠寿终正寝。
当天晚上,老石匠颤颤巍巍地从胸口的衣服里摸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乳白色的五边形玉令递给跪在床榻前的天赐,道:
“天赐,拿着它,它能带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爷爷不行了,爷爷不放心你一个人。”
“不,爷爷,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天赐不要爷爷死”,天赐在老石匠的病榻前悲痛的哭泣着。
看着床前哭泣的孙儿,老石匠鼻子一酸,但随即,他又咬牙狠心道: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记住我今晚说的话,以后一定要去找到你的父母。还有,以后你也别叫天赐了,你要叫宇澄。”
“不,爷爷,我不要叫宇澄,我是您的孙儿,我是您的天赐”,天赐摇头哭泣道。
“唉”,老石匠长叹一声,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仰身躺到床上。
十年前,他将天赐带回家后,就发现襁褓里有一块玉令,玉令的一面刻着“宇澄”两个字,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图案。
他当时就明白了,这也许就是这个孩子的名字。
即便不是,那也和这个孩子的身世有关。
既然在丢弃孩子的同时又留下身世信息的父母,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肯定他们当时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才这么做的,而留下信息是为了方便以后找到孩子。
老石匠越想越发确定就是这样,觉得自己好像抢了别人的孩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他准备在自己百年之后告诉天赐这件事。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哭声,老石匠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侧卧在床上。
“爷爷...”天赐连忙扶住老石匠。
“天赐啊,你要听爷爷的话”,老石匠伸手将天赐脸上的泪水抹尽后说道。
“爷爷,天赐都听您的,天赐只要爷爷”,天赐哽咽道。
“听爷爷的话就好,那你以后就叫宇澄吧”,老石匠似下定决心了,一定要让天赐改名改姓。
“这...”天赐有些犹豫。
但看到老石匠不舍又带有命令的目光后,天赐心里一紧,半晌才说道:“天赐听爷爷的,以后我就叫宇澄。”
“好,我的好孙儿”,老石匠露出欣慰的笑容,再次躺了下去。
“好孩子,爷爷已经很满足了,等你长大后,一定要去找到你的父母,别恨他们,爷爷想他们也是有苦衷的。爷爷困了,先睡了。”
说完这话后,老石匠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爷爷!爷爷!”天赐再也忍不住泪水了。
......
狭小的堂屋里,此刻青烟缭绕,宇澄已经跪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爷爷,孙儿现在是造血后期,要不了多久,孙儿就能突破到淬骨期了,等三年后孙儿十五岁了,就能进入军队,进入军队,孙儿会更加努力,争取早日当上将军,然后...孙儿再去寻找关于父母的消息。”
说这话时,宇澄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在那里有一块玉令,就藏在他的衣襟下。
这两年来,宇澄一直在悄悄打探关于宇姓家族的事情。
爷爷在走的时候也跟他交代过,他的父母既然将他丢弃,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比如强敌追杀。
若真是这种情况,他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打探,那不是将自身处在了一个非常危险的位置,岂不是辜负了父母的一番苦心。
然而,他现在还弱小,所能利用和了解的东西终究太少,两年来,他都一无所获。
但宇澄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心里另有计划。
百姓的世界终归太小,所知甚少,只有强者的世界才能为他提供需要的消息。
宇澄打算从学院参军,再在军队中当上将军。
到时候,他就可以利用国家的力量帮他寻找父母的线索,相信那会儿应该会有所收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