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于林,二十三岁,无业,十天前我还是一名优秀的老年人保健品推销员,深受领导的赏识客户的信赖,连市长的亲姑妈夏姨也因为保健品与我结缘,为了与这批行内所称之为A类读者的客户加深感情,方便下批更高档保健品的销售,我绞尽脑汁结合心理学概率说情感论终于获得夏姨的肯定,领导经常洗脑灌输小舍小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的概念,在我结识夏姨的那个月我融会贯通了领导的舍得论以十五万的销售额一举夺下当月公司的销冠,我沾沾自喜逢人便说发工资了请吃饭,月底,在财务姐办公室经过一番眼花缭乱的加减乘除得出了一个数字“7258”,这就是我本月的工资,我扳着手指除去平常去客户家拉近感情买的水果,以及为了搭上夏姨这个大客户,在牌桌上通宵鏖战和送钱没什么两样花费将近五千元之后得出了另一个数字“126”,这就是我这个月的实际工资,第二天在公司的表彰大会上我作为销冠率先上台发言,我搓了搓手掌从裤兜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发言稿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将其撕为粉碎,我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第一次以销冠的身份站在这里发言,也是我最后一次以公司员工的身份站在这里发言,我接下来要说的不光是获奖感言,更他妈是我的辞职信,这个平台教会了我太多东西,比如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利益交往所有的感情全他妈得变质,更比如所谓的公益牵涉到最后全是放屁。”我瞥了一眼台下面目狰狞向来以浑身上下散发正能量自诩的张主任接着说道:“换位思考,如果是你的爷爷奶奶被人以公益为手段买回家数万甚至数十万价格不菲所谓延年益寿的保健品,你们是会为公益鼓掌还是为欺瞒愤怒?我们经常自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关爱老年人的健康,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到底关注老年人的健康多一点还是关注你的业绩关注你的销售额多一点?这他妈不是你们昧着良心赚钱的幌子,瞅瞅我们张主任是不是浑身上下都在散发正能量?妈的,眼睛瞪得大一点就叫正能量,你当你是奥特曼了?”
张主任面红耳赤气急败坏骂道,“于林!你给老子从台上下来,滚,从今天开始你被解雇了!。”
“老子早他妈不想干了,说关爱老人最多的是你这个傻丫吧?每次销售会搪塞各种理由请那些身体不适的客户回家的也是你这个傻丫,你怕什么?无非就是怕出问题你不敢担负责任,老年人有几个身体没问题的,你他妈做这个事就不要怕担负这个责任。”
馆长极力拉着情绪失控的张主任连忙朝我使眼色,在众人的哗然声中我离开了公司。
我站在灯火寥落的街头点了根烟拨通了老头的电话,“老头,我失业了。”
“失业了?好啊。”老头幸灾乐祸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你用得着这么开心吗?我失业了,谁给你养老?你以后大小便失禁谁给你出钱请年轻菲佣?”我颇为忿忿不平。
老头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大爷我老当益壮,宝刀未老,你小儿麻痹老子都不会大小便失禁,年轻菲佣?尼玛个大香蕉,你他妈把钱攒着自己去印度买个媳妇还差不多,养老?自从你工作开始口口声声说要改善我们的生活质量,我盼星星盼月亮住豪宅开豪车,结果你他妈每个月带回一堆保健品,还他妈是过期的,上次你带回的什么一盒一万多喝一盒多活一年的养生茶,老子带去菜市场打算换点烟钱,结果旁边地摊上满满一地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养生茶,人家喝一盒不光延年益寿还他妈长生不老,五十块一盒,买两盒送一盒。”
我一脸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老头突然问道。
“二十三啊。”
老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明天回趟家,我有点事交代你。”
“银行卡号我手机发给你,财产继承人记得写我的名字。”
“滚。”老头怒不可遏挂了电话。
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山里的孤儿院长大,那年我三岁,举国上下遭受百年难遇的冰灾,冰雪封城,整个孤儿院因冰冻切断了对外的联系,外界的救援物资中断了足足有一个星期,每天我们只能吃上一顿饭,那天夜晚我忍受不了饥饿偷偷跑出门想去果园里摘点水果,我止不住哆嗦站在果园栏外,当我发现整个果园一片雪白再也看不见任何可以食用的水果,我昏了过去,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男人的背上。
我有气无力的说,“叔叔,我又冷又饿。”。
男人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打着哆嗦说,“你他妈闭嘴,老子现在也是又冷又饿。”
“我们现在去哪儿?”我问道。
“回家!”
“家?”
男人斩钉截铁看着我说,“对,我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
“恩。”无尽的雪花飘落在我和男人的肩膀上,我应声作答继续昏睡过去。
老头姓李,至于叫什么,我至今不得而知,每次提到这个问题,老头总是讪讪的解释说曾经许多与他有过爱恨情愁的漂亮姑娘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总会忍不住笑出声,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提也罢,直到我读小学的时候同桌将YourMother'sBox翻译成你****惹来全班哄堂大笑,连我班最漂亮的女生莎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一瞬间对于老头的名字我突然有了一个答案,当天晚上回去我迫不及待告诉老头说我知道你叫什么了,老头一脸警惕看着我说了句什么,我大声念出了三个字,你****,老头一脸懵逼,第二天莎莎关切的问我脸上大码鞋印是怎么回事,我讪讪的解释说我家昨天地震天花板塌了掉下来一双鞋正好砸在我脸上。
老头在把我从孤儿院带回来的那年便做了六十寿宴,但是光看面相顶多三十出头,这也就导致寿宴当场许多漂亮阿姨拿着手帕偷偷抹着眼泪,一个寿宴办得比追悼会气氛还沉重,每当他牵着我出门总会让人以为我们是父子俩,但是他从来不让我叫他任何有关直系亲属的称谓,虽然这些年老头在我身上耗费的心血不输任何严父慈母,光凭这份付出,我至今也没断绝过叫爹的冲动,但是老头对此却颇为不齿,你他妈就是个坑,你叫我爹不是坑爹?以后就叫我老……师?我总觉得更多的老师就代表着更多的家庭作业,为了避免通宵作业的惨剧发生我坚持不肯称呼他为老师,索性学电视剧里亲切的称呼自己家长辈的方式叫他老头,因为这个称呼我最起码连续一个星期脸上都挂着不同款式的鞋印,直到我们老师上门家访说要告他虐待儿童,老头只好作罢。
我没上过幼儿园,老头说学前教育犯不着浪费钱他亲自上阵就行了,于是在院子里传来其他同龄小朋友朗朗的三字经诵读声人之初性本善的时候,我已经跟着老头在学习如何接地气的传达自己切身的情绪了,你他妈代表你激怒了我,我他妈代表你惹怒了我,日了狗是焦躁不是一种繁殖行为……
老头的职业在我看来几乎可以归属到无业游民那类,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但是老头的经济生活从来没有拮据过,家里上次换电视仅仅因为电视遥控器坏了,至于我,除开一些应有的开销老头从来不会有任何节约,在零用钱方面我是要多穷有多穷,在那个五毛钱一包辣条的年代,我两个星期的零用钱加起来买一包辣条还差两毛钱,老头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男孩要穷养,以至于我曾不止一次义愤填膺冲到厨房里拿着刀对照网上自宫的教程琢磨着要不要来一次变性的体验,我一直很好奇老头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在我和莎莎商讨一番后,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详细的记录下老头的日程,几乎每两个月老头总会叮嘱我一番然后被一个阿姨开着车接走消失那么一个晚上,第二天容光焕发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我和莎莎就此结果综合网上的一系列说法终于得出了老头的职业,当天晚上回去我迫不及待冲进厨房大声嚷嚷我知道你工作是什么了,老头手一抖停下手中正在去鸭毛的工作回头警惕的看着我,我大声念出了三个字,你是鸭,老头一脸懵逼,第二天老头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说我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坏了脑子需要请假两天,我泪流满面打着绷带躺在床上一脸气急败坏看着正在奸笑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