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朕看看。”凤栖伸手,从产婆手上接过孩子,放在自己臂弯处,低头一看,视线触及那不及成人手掌大的毛茸茸小脸,瞬间嘴角轻抽,给出了两个字的评语,“很丑。”
临月,“……”
产婆也是呆了一下,连忙恭敬地开口解释,“初生婴儿都是这般皱巴巴的,待几天之后五官长开,也就漂亮了。”
她很想说,像皇上和皇后娘娘这般容色的父母生下的孩子,就算是个男孩,只怕以后也依然免不了是个倾城的美男子,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就算是赞美的话,她也没有勇气直言。
凤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脸颊,看着他半睁着眼无知无觉的眼神,一种无言的感觉缓缓自心房处涌了上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满足。
“月儿。”凤栖将孩子放在她的身旁,“你看一下。”
临月偏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嘴角轻勾,“的确很丑。”
凤栖温柔地看着临月,眸光中透着点点的光,几乎要融化了雪季的寒冷。
母子均安。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事情比这四个字更让他觉得感动。
“皇上。”云绯走了过来,语气和态度都很恭敬,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半点也不客气,“皇后娘娘刚产下皇子,现在身子虚弱得很,而且宫女还要帮娘娘清理身子,男子不适合待在这里,还请皇上先出去一下。”
凤栖笑容一敛。
几个产婆和所有宫女齐齐一凛,不安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虽然这话是事实,女子家生孩子的地方的确不容男子踏入,自来也没有男人会自己踏进这里来。凤栖是皇帝,与皇后感情很深,忧心皇后,所以冲动之下有些无所顾忌,但是这显然不合规矩。
只是她们明知不合规矩,却也没云绯这么大的胆子。
看此时皇上突然黑下来的表情,产婆和宫女们吓得噤声不语,只有云绯眼神无惧地看着凤栖,态度坚定,半丝不妥协。
临月扑哧一笑,“好了,凤栖,你先出去一下,半个时辰之后再进来。”
凤栖瞥了云绯一眼,云绯不痛不痒。凤栖无奈,在临月额上落下一记轻吻,临月躲了躲,道:“刚流了那么多汗,很脏。”
凤栖不理,一吻落实了,才站起身,语气柔柔地道:“我待会儿进来。”
临月含笑点头。
出了内殿,凤梧和夜雨桐急急迎了上来,“凤栖,怎么样?”
凤栖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在外殿的矮榻上坐了下来,托着腮沉默不语,视线安静地投向了门外,看着外面漫天的落雪。
凤梧和夜雨桐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凤栖。”夜雨桐走了过来,看着他面上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黛眉蹙起,“月儿怎么样了?孩子……”
“母妃可以自己进去看看。”凤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清淡,说完了这句话,又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门外落雪。
夜雨桐嘴角一抽,却没再说什么,得到这句话就立即转身往内殿走去。
凤梧负手站在凤栖面前,就这般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带着一些别样的意味。但是凤栖就像没发觉他的眼神似的,一个劲地看着外面,神情淡定得很。
“凤栖。”凤梧开口,声音透着一种深沉的洞悉力,“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凤栖转过头,慢悠悠地倚在榻上,抬眼看着他,眉梢轻挑,“什么心事?”
“我如果知道,还会问你吗?”凤梧睨他一眼,视线微转,看向外面白皑皑的一片,“北炎已定,凤苍目前的局势是该平静下来了,宫里又添了一桩喜事,接下来是不是该安心治理天下了?”
安心治理天下?
凤栖微默,随即淡淡点头,“是该好好治理天下,战事方歇,百废待兴,接下来有的忙。”
说到这里,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凤梧一眼,“如果你愿意帮忙,让我和临月多一点培养感情的时间,我会很高兴。”
“别做梦了。”凤梧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光花在你身上的心思就几乎耗尽了我的元气,这好不容易甩手了,还会愚蠢地拾起来?你觉得我会那么无聊吗?”
与心爱之人生死离别二十多年,这漫长的岁月里,若不是还有一个凤栖,凤梧根本不知道会让自己过成怎样行尸走肉的生活。与桐儿意外也是惊喜的重逢,对于凤梧来说是上天的恩赐,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过着鸳鸯双栖的日子,怎么可能还愿意去操心朝政大事?
除非他脑子坏了。
凤栖似乎完全不意外他会拒绝,伸手在手边的几案上端过茶,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却听凤梧忽然开口道:“凤栖,你上次说有可能会御驾亲征,此时心里是否还有这个想法?”
这句话的意思不止一层,凤栖也能听明白其中的双重意思。
之前他说要御驾征讨大周的时候,是因为临月被刺杀一事惹怒了他,然而也因为临月身子特殊,凤栖就算心里震怒,也不得不忍一时之气,因为他必须守在临月身边保护他们母子。
而现在,临月平安生下了孩子,大周最近却安分得很,并未再有任何挑衅的动作,凤栖也几乎不曾再提及凤苍和大周之间的事情,因此凤梧才有这么一问。
他问的是凤栖是否有与大周开战的想法,或者说,大周和凤苍之间的情势以后是否会直接发展成为敌对关系,这些凤栖心里应该全部已有了底。
但是这一次,凤栖沉默了须臾之后,却是缓缓摇头:“大周和凤苍之间,不会有战争。”
不会有战争?
凤梧表情一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因为凤栖的回答着实让他意外。
不是暂时不会开战,而是,不会有战争?
这句话的意思明显是在说,凤苍和大周永远不会掀起战争?
他为何可以这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