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邪也注意到了陆大人的眼神,剑眉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淡淡道:“陆大人回去吧,本相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宫大人,等等。”陆伦急声开口,看着宫无邪,“如果……如果宫大人当真看不上小女,那……下官愿意退而求其次,让犬子迎娶宫姑娘,不知右相大人意下如何?”
宫无邪因他这番话而成功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眸光幽深地看着他半晌,只看得陆伦头皮发麻,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带着几丝确认的语气,“退而求其次?”
一向官威八面的陆伦陆大人,猜不透他那副莫测高深的表情下是什么意思,忐忑地点头:“下官的确是这个意思……”
“呵。”宫无邪蓦然一声低笑,缓缓举步走到了陆伦面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睥睨又嘲弄,“陆大人是把自己当成太上皇了?”
陆伦脸色大变,“下官……”
“宫家的姑娘敢情还是高攀你家了?”宫无邪语气冷峻,字字如吐冰渣,“陆大人最好回去拿面镜子照照,你陆家的少爷,就是给我宫家的姑娘提鞋……他配吗?”
话音落下,陆伦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狼狈又难堪。
“右相大人这句话说得太过了吧?”陆姑娘显然见不得父亲受辱,眼神愤怒地看着宫无邪,“宫家的姑娘难不成是金子做的,所以才这般金贵?全帝都的人谁不知道,宫府的姑娘根本就是不知父母是谁的野——”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让陆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让陆姑娘短暂的呆滞之后,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慢慢噙满了眼眶,她震惊地看向宫无邪,“你打我?”
“右相大人这是做什么?!”陆伦怒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右相大人太过分了吧?身为朝廷命官,却如此野蛮无礼地对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动手,右相大人就不怕本官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宫无邪表情森然,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肃杀之气,让陆伦清晰地感觉到一阵蚀骨的寒气从脚底往脊背上窜去,他忍不住胆寒,下意识地拉着女儿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试图远离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徒劳无功。
“本相从不打女人,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宫无邪冰冷地视线落在了陆姑娘身上,眼底没有一丝感情流露,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如果陆姑娘再口无遮拦,本相不介意让你今天横着回去。”
陆姑娘一颤,脸色瞬间刷白。
宫无邪缓缓收敛了身上冷厉的寒气,面无表情地道:“陆大人想怎么参就怎么参,本相悉听尊便。另外,本相警告你们父女二人,如果以后本相在皇城之中听到一句关于舎妹的闲言碎语,莫怪本相把账全部算在陆大人头上——到时候本相会做出什么事情,只怕陆大人和陆姑娘不会想知道。”
说完,转过身,决绝地离去,浑然不理会这父女二人在听到这样一番威胁之后,同时脸色猝变的反应。
陆伦死死地握紧了拳,眼神阴沉地盯着宫无邪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着他进入了宫府大门,看着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脸色一阵阵难看至极,眼底的阴霾渐渐变得浓烈……
踩着青石板路进入正厅,宫无邪打发了上前行礼的下人,径自穿过前院,穿过中庭,沿着九曲回廊往东苑走去。
长长的回廊九曲八绕,沿途的风景美不胜收,一阵阵清风拂过,带来清爽舒适之感的同时,亦能有效地抚平心头的阴霾躁意。
待走到转角下了台阶时,宫无邪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东苑庭院里一片花香正浓,穿着月牙白织锦裙装的小丫头正趴在拱桥的护栏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湖里鱼虾嬉戏,旁边两个侍女不疾不徐地给她打着扇,驱走一阵阵热意。
整个东苑显得格外宁静,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温馨美好的画卷。
宫无邪站在回廊旁边的一颗垂柳下,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那个姑娘,眸心闪过些许怔忡。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昔日粉嫩的小女婴,也终于长成了这般闭月羞花的大姑娘了……十六岁,似乎也该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虽然陆伦那番话着实让他震怒,但是却无疑提醒了他这个事实——吾家有女初长成,姑娘家到了二八年华,离谈婚论嫁还远么?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要费点心了,提前筛选一下帝都里家世和人品都不错的公子,最重要的是,不能风流成性,懂得尊重爱惜妻子,这样一来,他大概才放心把这个丫头嫁出去。
拱桥上的侍女不经意抬头间,看见宫无邪站在不远处,不由微愣,随即看向了还趴在护栏上的宫云雾,“小姐,大公子回来了。”
宫云雾闻言转头,果然看见了静静站在回廊下的宫无邪,小脸上顿时一亮,像是突然间散发无尽光彩,转身飞快地跑下了拱桥,直接如蝴蝶一般扑进了宫无邪怀里,“无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六岁的姑娘,正是风华正茂时,干净洁白的玉颜上未施粉黛,小巧玲珑的樱唇不点而朱,双眸翦翦似水,清澈见底,如瀑般的黑发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木簪绾起,看起来简单的打扮,却让她周身时时刻刻散发出蓬勃的朝气。
“刚回来。”宫无邪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外面这么热,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宫云雾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抬手一指头顶,“今天太阳不大,没事儿。”
“胡说。”宫无邪拉着她往屋里走去,语气淡淡道:“太阳看着不大,不小心也会晒伤你娇嫩的肌肤,小心晒黑了变丑了,以后嫁不出去。”
“我也没打算要嫁人呀。”宫云雾皱皱鼻子,被宫无邪拉着,脚下又跟不上他的长腿速度,只能一路小跑着进屋,“无邪,你今天没事可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