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转头,看向战逍遥,“如果需要在帝都待上一段时间,可以着手处理一下这里的账务。”
战逍遥躬身,“是。”
“回去吧。”
“逍遥告退。”
云听雨轻咳了一声,“那臣也告退了。主子还是陪陪皇后娘娘吧,女儿家的心思这个时候最难测,需要哄。”
凤栖闻言,嗤了一声,“你倒是精通得很,看来休假这一个月里,在家也没少费心思。”
“内子与皇后娘娘又有些不同。”云听雨从容地摇头,端的是一派悠然自得,“内子性格比较好,温柔体贴,与臣成亲之后,基本上从没耍过小性子,臣就是想苦恼,都没机会。”
看这恩爱秀的,临月脾气是不怎么好,但他就是喜欢。
凤栖嘴角一抽,毫不留情地讥诮了一句,“那是因为你的苦头全部在成亲之前就吃完了,就算如今苦尽甘来,也最好别那么得意,小心乐极生悲。”
云听雨脸色顿时一僵,随即抿唇轻笑。
凤栖当然不会与他说太多废话,与其在这里听他炫耀幸福,不如回鸾凤宫哄那个脾气不好的皇后娘娘。
云听雨与战逍遥一道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战公子此番是自己来的凤苍?”
“不是。”战逍遥望着前面空旷的天地,宫门离得还远,大内皇宫的威严庄重尽在三千重鳞次栉比的殿宇楼阁之中,但是于他来说,皇宫显然也并不是真正让人紧张不安的地方。
身处任何一个环境,对他来说,都可以做到平静从容。
云听雨转头看着他,眼底流露出一丝讶异。
此时的战逍遥,与方才在御书房里的战逍遥,显然又是另一种不同的面貌了。与他并肩而行的战公子,一身玄色锦衣,身段颀长挺拔,眉宇间淡然洒脱,隐隐流露出几分世家公子良好的教养与清贵的底蕴,与百年世家出生的云听雨站在一起,周身的气质居然也毫不逊色。
“战家门庭是在宣城,战公子这些年一直待在宣城?”
战逍遥转头看了他一眼,“战家的产业遍布天下,战某当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宣城。”
战某。
云听雨静了一瞬,从这个自称里倒是能听出几分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傲然,还有一种心若止水的平和,这两种本该矛盾的性情,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居然分外和谐。
云听雨本是个温润如玉且善言辞的人,与人交谈,他可以永远让气氛看起来轻松和谐,但是此时,面对这个身上似乎没有一丝棱角的战公子,他竟罕见地有些语拙。
“听雨此前因为忙于朝政,所以未曾去见识过皇后娘娘比武选夫的场面,听说战公子当时曾自谦,自己的武功比不过凤凰山上的高手……”
战逍遥脚步微顿,转头看着他,嘴角隐隐流露出一点笑意,“左相大人想知道什么?是战某的武功,还是战家的势力,或者,是战某对于主子的忠心?”
这个人真不可爱。
云听雨心里默默地闪过这个想法,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神色,温和地笑道:“战家的生意遍及天下各国,势力自然是不小的。战公子的名字响动九州八荒,自然也是无人不知。听雨此番与战公子算是初识,既然我们都是效忠于一个主子,难道不该彼此了解一下?”
彼此了解一下?
战逍遥道:“左相大人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位高权重,战某只是一介商人罢了,彼此之间并无多少互通之处。”
顿了顿,他道:“不过左相若真的想知道什么,战某也并不介意为左相大人解惑一二。”
不知怎么回事,听他左一个左相大人右一个左相大人,云听雨只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感,对方说法的语气分明是那般平静,他却仿佛能听出其中的嘲弄。
果然……是个不可爱的人。
“左相大人想知道战某的武功,战某倒是不吝赐教,也并不会刻意谦逊。”战逍遥看着他,眉眼平淡,从始至终不曾泛起过波澜,就像在陈述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左相大人在凤凰山也待过四年,宫右相同样师承凤凰山,算起来两位都是战某的前辈,所以,两位的武功修为应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战某却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左相大人,就算是你和右相同时出招,战某也完全有自信在百招之内,将二位重伤于掌下——如果左相大人不服,以后用空的时候可以找战某切磋一下。”
随着他一字一句那般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云听雨嘴角却是抽了又抽,表情也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战逍遥居然会以这样一副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自负,甚至是隐含蔑视的言语。
蔑视,对,他的的确确在蔑视他。
云听雨突然觉得,比起此时的战逍遥,还是方才在御书房里的那个战逍遥更可爱一些。
“战某曾经身负血海深仇,在没有完成复仇的计划之前,不可能让人真正摸清自己的实力。”战逍遥转身,举步前行,淡淡的言语算是解释了上次凤凰山上谦逊的原因,“如果战某不懂隐藏锋芒,报仇无望不说,只怕被主子直接褪去一层皮都是轻的。”
云听雨一怔。
战逍遥却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此时是什么表情,淡淡道:“战家的势力再大,那也不是战某的产业,战某不过听命行事而已。至于忠心,这个左相倒是不必疑虑,主子对逍遥有再造之恩,逍遥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忘恩负义之人,所以断然不会让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
说完了这些,战逍遥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淡淡道:“战某还有事在身,就不陪左相大人闲聊了,告辞。”
云听雨沉默地颔首,看着他加快了脚步往宫门行去。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能以如此平和洒脱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当真是不易。
战家的家主,与传闻其实并没有多大不同,只是面对不同的人时,他所呈现出的面貌有所差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