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的判断原本并没有错,多深的感情都经不住国仇家恨的摧残。
战逍遥与云绯曾经不管有多深的爱,在经历了家破人亡与毁灭性的复仇之后,都不可能毫无芥蒂地继续相爱——-
云绯作为北炎皇室的九公主,她的身上流着皇族的血,战逍遥哪怕对她余情未了,也断然不会想着再续前缘。而一番疯狂的复仇之后,角色调转,战逍遥同样也会成为云氏皇族的仇人。
不管是家破人亡,还是倾覆了江山,这都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战逍遥无法释怀,云绯同样也应该让情感冰冻起来。
就像一条隔在两人面前的鸿沟,终此一生,将再也无法跨越。
这是人人都能想得到的常理。
然而,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常理来推断的。
对于云绯来说,身在云氏皇族是她的不幸,十年前南宫家族的覆灭,已经埋葬了她对皇族所有的情感。
十年来,她的心里只有恨。
不,或许恨这个字眼,对于云氏皇族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抬举。
她对云氏皇族和那几大世家,不是恨,而是一种厌恶,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深恶痛绝。
“逍遥。”云绯斜倚在贵妃榻上,安静地瞅着对面的男子,“你为什么没对太后下手?”
坐在书案后面看账册的战逍遥,闻言手上一顿,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你不会是考虑我吧?”云绯轻声开口,“完全没必要,她跟我之间,就是两个陌生人的关系。你若是因为我而对她手下留情,我会觉得你很愚蠢,并且会认为这是对我的侮辱。”
战逍遥静了静,继续看着账册。
云绯见他不说话,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下,安静地阖上眼睡觉去了。
书案后面,战逍遥抬头,眸色复杂地看着她须臾,低下头,眼底有微光一闪而逝。
孟太后,孟惜。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个阴险恶毒的女人,这些日子他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好好享受一下恐惧不安的滋味而已。
放下手里的账册,战逍遥起身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小四也应该回来了。
“大哥。”
果不其然,刚走到庭院里,对面小四疾步走来,禀报道:“伏沧上钩了。”
战逍遥闻言,淡淡点头,“照计划行事。”
“是,大哥。”
战逍遥负手,沉默地眺望着远方的天际,心里想着,一切终于也快结束了。
伏家是北炎的第一将军府。
伏沧是伏家这一代中最有本事的人,能征善战,文武双全,深得云睿信任与器重。可谁还记得,十年前才十六岁的伏沧,其实是与南宫府长子南宫昊走得最近的一个人?
那时少年意气风发,他佩服敬重南宫大哥的才情武功,棋艺谋略,时常过府请教,南宫昊对他有问必答,指点从无藏私。
可最后呢,伏沧代替南宫昊成为北炎的第一将军,而南宫家从北炎帝都消失,可没少了伏家的一臂之力。
天道轮回,总是公平得很,当初你种下什么样的因,最后会得什么样的果。
“逍遥。”云绯走出了屋子,来到他的身旁,“伏沧交给我吧。”
什么?
战逍遥诧异地转头,盯着她认真的不像是开玩笑的眼,皱眉道:“你想做什么?”
“我去杀了伏沧。”云绯淡淡道,“这件事我去做会顺利一些,除掉云睿的这只手臂,北炎基本上都等于完了。”
“不必。”战逍遥想也想地拒绝,“对付伏沧,我自己有办法。”
“北炎现在人心惶惶,伏沧不会轻易上当。”云绯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把他的头颅带回来,让你亲自过目。”
“我说了,用不着你多事。”战逍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如果你实在闲得慌,可以回宫里去住几天,不必天天待在这里。”
“我觉得以你的聪明,根本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云绯跟着他进屋,“我若回去宫里,就算他们不知道是我自己杀了那些弓箭手,然后轻松走脱,也一定会抓住我逼问你的下落,或许还有可能对我用刑,你觉得这是你想看到的?”
战逍遥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别再试图赶我走了。”云绯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也不知是嘲弄,还是安抚,“也别担心我双手染上血腥,战逍遥,你不会还期待我是个洁白无瑕的人吧?你别看我成日穿着一身白衣,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经入魔了。”
战逍遥不说话,面上却闪过一丝怔忡。
十年前就入魔了?
“我今天下午回宫里一趟,当然并不是回去住几天,而是去取回我的东西。”云绯轻笑,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你别担心我,取了东西我就回来。”
战逍遥抿唇不语,眉头却几不可察地锁了锁。
云绯唇边笑意深了些,慢慢走近他的身侧,漫不经心地道:“逍遥,我想沐浴。”
战逍遥表情瞬间一僵,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云绯安静地与他对视着,半点不曾动摇,眸心甚至隐藏着丝丝强硬。
战逍遥抿唇,冷淡地道:“我要出门一趟。”
“出去做什么?”云绯挑眉。
“我出去做什么,无需跟你交代。”战逍遥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待离开,云绯也不阻拦,只淡淡道:“不跟我交代也无所谓,今晚我进了宫,暂时就不回来了。”
战逍遥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往外走去。
“伏家的府邸我虽不曾去过,但是,悄无声息地潜入伏家杀一个人,对我来说应该没有多难。”云绯不疾不徐地说道,满意地看见已经快要走出门外的那个人,成功地停下了脚步,“如果我能走脱固然是幸运,就算走不掉了也无所谓,让他们抓个现行,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然后拿我一条命,祭南宫家冤魂。”
战逍遥转过身,面上再也掩不住恼怒之色,他冷冷地咬牙,“你到底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