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宪终于决定和秋萍分手。
不觉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张宪和秋萍一番酣畅淋漓的激情之后,照例放松地躺到草地上,身心无比愉悦。
月光朦胧。
张宪突然说:“秋萍,咱俩谈谈。”
秋萍有点惊讶,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张宪很少和她谈心。
秋萍说:“行啊。”
于是两人站起身,找了个僻静的亭子坐下。
张宪说:“咱们分手吧。我老婆发现了,闹腾得厉害呢!”
秋萍没当真,谈谈地说:“你老婆闹腾,也是意料中的事。我看是你自己不想玩了,拿老婆当借口!”
张宪说:“秋萍,你就不怕赵万鑫发现?”
秋萍说:“发现了岂不更好?你看那狐狸精艳茹,和宋子成打得火热,后来老爷非但没拿她怎样,还比从前更宠呢!”
张宪看秋萍不想结束的样子,心下竟有些欢喜:在对方最不想结束的时候结束,是最好的报复。于是一板正经地说:“那就这样吧,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你多保重。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秋萍以为张宪只是说着玩,见他当真,着急起来:“你什么意思?真要分手?”
张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秋萍瞪大眼睛,疑惑地说:“张宪,你故意的吧,???故意让我上钩,现在又想甩我,你成心报复我,对吗?”
其实,秋萍并不相信张宪是故意的。张宪恨她,她知道。但她更知道张宪爱她。最重要的是,张宪是读书人,正人君子,不会干始乱终弃的事。她哪里知道,对张宪的了解,她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张宪见她着急,心里更加痛快,说:“如果你这样想舒服些,就这样想吧。秋萍,我爱过你,真的很爱很爱你,可那都过去了。现在你我都有家室,再在一起已经不可能???感谢你给了我这段美好的时光,我会想念你的!”
话说至此,秋萍终于明白她被张宪甩了!而且很明显,张宪这次一开始和她就不是真心,就谋划好始乱终弃。时机也正好:趁她意犹未尽,兴致阑珊之时猝然离开,留下无尽的回味。秋萍感觉心中涌起一股浊浪,堵在胸口,久久说不出话来。原以为张宪是她棋盘上的棋子,谁知自己才是张宪菜板上的肉!
秋萍猛然张开手掌,啪地一个耳光甩到张宪脸上,压低声音吼道:“张宪,你怎么能这样耍我?这个游戏咱俩你情我愿,刚玩到一半,你就要甩我,太不地道了吧!实话告诉你,小女子还没玩够呢,你想结束?门儿都没有!”
张宪摸着打得生痛的脸,气急败坏地骂道:“臭女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不过是男人玩够了又不要的贱婆娘!我张宪再不济,也不会找你这种二手货!是啊,我就是耍你了,又怎样?你尽可告诉你家老爷去,叫他给你做主呀!当初你耍我的时候不也痛快得很吗,现在我把你耍回来,你满意了吧,知道什么滋味了吧?我告诉你,这个游戏,哥哥我不想玩了,你不散伙也得散伙!”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秋萍万万没料到,曾经的闷葫芦张宪,居然能说出这么狠毒伶俐的话来。想必是多年来在心里反复咒骂,早就烂熟于心了。秋萍羞辱难耐。从前在张宪面前,她总是伶牙俐齿,滔滔不绝,张宪只能沉默。而今天,伶俐的秋萍竟找不出更尖刻的话来表达此时的愤怒。也许赵家的舒适生活已磨掉了秋萍的悍气,就像家养的牲畜,哪有野地的豺狼有生存能力?看着早已变成豺狼,张牙舞爪的张宪,秋萍发现自己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悔不听姐姐劝诫,搞得报复万鑫不成,反污自己清白!
看秋萍傻痴痴呆在那里,张宪也很惊讶:凭从前对秋萍的了解,此刻她一定会连珠炮地斥责自己的不义,然后毅然转身离去。没想到秋萍竟傻子般不说一句话,张宪奇怪之余心生一丝怜悯:也许他的表现太不像男人了?毕竟秋萍和自己一起长大,有多少刻骨铭心的欢乐记忆啊!可是,一想到当初秋萍的狠心,张宪那颗好不容易温柔的心又刚硬起来:秋萍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于是说:“秋萍,现在我们结束,是为你好。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咱俩的事早迟会被发现。我倒还好,那赵万鑫是个爆脾气,他要是知道了,不打死你才怪!与其被他抓住,不如现在神不知鬼不觉结束。我俩也把这段孽缘了了,从此以后各自好好过日子,你说好不好?”
这些道理秋萍何尝不懂?结束是当然的,关键是谁先说。在秋萍和张宪以前的关系中,秋萍一直是最先说“不”的那一个。可现在张宪却抢先说了出来,秋萍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更悲催的是,还是主动凑上去被抛弃的。秋萍那颗骄傲的、已经被万鑫狠狠伤过一次的心,实在不能再承受被张宪抛弃的羞耻。悲愤之余,她脸色煞白,嘴里喃喃,竟扑通一声朝张宪跪下,傻笑着说:“哥哥,不要抛弃我,求你,不要抛弃我!从前是我错了,现在我补回来,好不好?”
看秋萍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卑微,张宪震惊之余,心中一软,很想把秋萍拉起来抱在怀中,像从前一样百般抚慰。可是一想到自己多年未解的耻辱,想到殷殷相盼的杨桃和儿子,又忍住了,冷笑道:“我不抛弃你,难不成等你来抛弃我?秋萍,你也不是小女孩了,还这么幼稚?难道你真的相信我还会爱你?赵家这么大,男人这么多,何必非盯着我一个?”
秋萍却好像没听见,死死拉住张宪衣角痛哭,又不敢弄出太大声响,压抑呜咽到几乎窒息。
正不可开交之时,突然一个黑影冲上前来,拉起秋萍,对张宪说:“张公子,赶快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声音沉着阴冷,又令人凛然生畏。张宪定睛一看,是赵家二太太婉萍。张宪从小就害怕婉萍,她给人的感觉像一块石头,硬梆梆的,很不舒服。这么多年没见,婉萍的声音一出现,张宪还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张宪说:“原来是二太太啊!您都看见了,是你妹子缠着我,不关我的事。正好您来了,就拜托把她弄回去吧,这事传出去大家都不好看。”
婉萍冷冷道:“张公子,从前我敬你是读书人,还苦劝秋萍嫁给你。看来是我错了。好了,秋萍欠你的,都还清了,大家好说好散。我很快就会劝大姐姐辞掉你的,你还是赶紧找下家吧。”
张宪说:“辞掉我?凭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黄婉萍在赵家的地位?你能说得上几句话?我看你还是好好看住你妹子吧,免得又捅出什么篓子来,弄不好连你自己都没了安身之处!”
张宪还想和婉萍多斗几句嘴,可是婉萍根本没说话的兴趣,只管搀着秋萍,转身走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张宪突然觉得,他并不是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