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子那间房确实小，而且进出还须从艳茹大门前经过。就是说，艳茹只要往窗外一看，就知道瑶子动静。万鑫倒无所谓，都是自己老婆，还方便他顺便和艳茹调情。
瑶子却不爽。可也没办法。自己是新人，凡事不敢太出头。好在万鑫对她热度不减，几乎日日来此过夜，瑶子委屈的心暂时得到了安抚。
且说艳茹，自失了子成，一个人闷了一年多，很是寂寞。虽然瑶子住过来，也能经常见到万鑫，但万鑫只宠瑶子，衬得艳茹更加寂寞，不禁思念起“春满楼”的姐妹来。
艳茹在妓馆有个最好的朋友，艺名叫做“飞燕”，和艳茹同岁。飞燕长相清雅，性格也内向，特别安静，喜欢独处。这在**中并不多见。
桑妈妈曾预言：“姑娘们都会嫁出去，陪我养老的只有飞燕。”
确实，艳茹进赵家已经10年，“春满楼”的姑娘换了一茬又一茬，唯有飞燕仍在。
飞燕接客有个习惯，就是厮守一人，直到这人厌倦了她，才接另一个。因此桑妈妈不喜，嫌她赚钱少。说：“反正都是接客，一个也是接，二个三个也是接，不趁年轻多赚点，老了喝西北风去？”
艳茹也不解，问飞燕：“姐姐，我们不卖身，多接几个又何妨？”
飞燕说：“我的歌舞，一定是给一个男人看的。多了，不叫歌舞，叫演戏。”
飞燕也有好多从良的机会，都被她拒绝了。不管桑妈妈如何苦劝，就是不嫁。要是劝得急了，她就拿把剪子说：“你们再劝，我即刻死在这里！”于是再无人敢劝。
飞燕的朋友少，只艳茹。
艳茹嫁到赵家后，和“春满楼”几乎断了往来，只过年过节去看看。不过，每次见到飞燕，都没多大变化。既不变老，也看不出多少风尘。好像一块石头，任它风吹雨淋，形状永远不变。
瑶子住过来后，艳茹更加寂寞，就常把飞燕接到赵宅陪自己聊天。
一天下午，瑶子给心怡请安回来，路过艳茹门口，见个美艳女人坐在艳茹客厅，正和艳茹说笑逗趣。瑶子好奇，就走了进去，笑着说：“三姐姐，聊着呢！”
瑶子最大的优点是敢想敢做。倘若一般人，和艳茹没熟悉到一定程度，这时候避开为上。瑶子不。瑶子脑子里没任何忌讳，这正是万鑫爱她的地方。
艳茹见瑶子来得唐突，有点生气，大声呼唤环儿：“环儿，不在门口守着，死哪儿去了？”
环儿应声跑过来，说：“三太太，点心刚做好，我正要去拿呢。”
艳茹没好气地说：“去吧去吧！”
瑶子见状，尴尬地说：“姐姐，你们聊，你们聊。”说罢就朝门口退。
艳茹对瑶子一直有难以掩饰的厌恶。
艳茹出身风尘，却气质高贵，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人的品位。瑶子品位粗俗，不要说赶心怡，就是和秋萍姐妹比，也相差甚远。万鑫能看上她，只能说山珍海味吃多了，想要一点白菜萝卜。可不是?像今天这样不打招呼就闯进门来，确实只有那些穷家小户、没有教养的女人才会做得出。
照艳茹从前的脾气，早就将瑶子拒之门外。可现在的艳茹，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尤其是宋子成的事，多少让她折了些锋芒。看瑶子面露尴尬，立即觉得不妥：何必急着树敌？刚才自己的口气很不高兴，瑶子已经听出来了。瑶子现在是万鑫的大红人，对她太轻视终究不好。何况心怡那天的说法也有道理，没准儿万鑫就会厌倦瑶子，和自己重修旧好呢！
于是口气和缓下来，招呼道：“哎呀呀，妹妹误会了。妹妹好不容易来我这串门，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快请进来坐。”
瑶子也觉察了艳茹的变化，心想赵家的女人果然不简单，个个聪明伶俐，不可小觑。就说：“我看你们聊得热闹，想来凑凑趣。”
这时环儿端上点心来。
瑶子就在艳茹对面坐下。
瑶子好奇地看了眼飞燕，艳茹大方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姐妹，飞燕。也是‘春满楼’的。”
又对飞燕说：“这是我家老爷新娶的六太太：瑶子。”
飞燕冷冷地站起来，拜了一拜。
瑶子说：“姐姐真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姐妹。不像我，孤苦伶仃。”
艳茹说：“都差不多。要有好身世，也不给人家当小了，对不对？不过既然进来了，都是姐妹。放心吧，这里就是你的家!何况老爷当你心肝宝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妹妹，赶紧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啊，就把根扎在赵家了。”
瑶子诡异地笑笑：“哪有这么容易的？”
艳茹说：“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老爷正当年，妹妹也青春茂盛，不正是好时候吗？”
艳茹究竟是艳茹，总是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瑶子有点难招架，说：“倒不是那意思。老爷挺好的，是妹妹没福气。”
飞燕突然插话说：“艳茹，你们姐妹好好聊，我告辞了。”
艳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连忙接过飞燕的话，说：“那好，我送你。”又对瑶子说：“妹妹，我们改天再聊。以后要来随便来，不要客气啊!”说罢拉着飞燕就出门了。
走出很远，飞燕才停下来，对艳茹说：“你怎么回事？人家主动上门，你还甩脸子，说气话，真在赵家呆得不耐烦了？”
艳茹叹口气说：“唉，燕儿你不知道，看人脸色的日子真难过啊???现在终于明白你当初为什么打死不嫁人了。”
飞燕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看这六太太，锋头很旺啊，是你家大娘故意安到你身边的吧！知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艳茹说：“大娘的用意，我何尝不知。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心都冷了。更没那个劲去争抢。一切随意吧。”
飞燕说：“你呀，还是那么天真。”
艳茹说：“天真也有天真的好处，活得不累。不然我会保持现在的容颜？恐怕早成黄脸婆了！”
艳茹看上去确实青春依旧。
飞燕说：“怕就怕你不惹事，事要惹你。你看看，那个瑶子就杵在你旁边，你安生得了？”
艳茹轻轻拍了飞燕一巴掌，说：“丫头，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无所谓，你想那么多干嘛？你呀，给我好好在‘春满楼’守着吧。不定什么时候，本太太就被赵家撵出来了，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饿死街头！”
飞燕眼圈红了，说：“胡说些什么呀？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女儿都那么大了，心思还像个小孩子。我看哪，你家老爷很讲情义。你只要安静一些，聪明一点，在赵家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艳茹笑道：“丫头的嘴巴真是越来越伶俐了。要是你心疼我，就嫁进来陪我，好不好？”
飞燕也笑：“拉个人陪葬啊？这算啥好姐妹？我怕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两人又说笑了一番，飞燕才出门坐轿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