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冷宫岁月,我又迎来了牢狱之灾,穿越的生活还真是丰富多彩呢。大牢不愧是大牢,跟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都是阴冷潮湿,暗无天日。我合计着,皇宫内的监牢怎么着也得有几间VIP房间吧。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有也轮不到我这个冒牌皇贵妃吧。好在一日三餐还是按时供应的,虽和从前是天壤之别,但还算干净卫生,跟我从前加班时叫的外卖差不太多。一连几日,那个皇帝也没再来审我,我也不用担心他会那啥我。可是,我现在担心的问题更重要,——他会不会杀了我。
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今后怎么办。思前想后,我发现自己如今就像菜板上的鱼,命运已经由不得自己作主了。我有点后悔自己如此失策,怎么就把真相说出来了呢?毕竟保命要紧,至于清白……我自认为自己不是封建迂腐之人。就算假装是他的皇贵妃,陪在他身边又有什么不好呢?一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他对齐邦媛是那么宠爱,我应该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被抛弃。我从前也是羡慕过那些凭美貌便嫁入豪门的大美女的。想想她们多轻松多潇洒,只要呵护好脸蛋就能拥有后半辈子的饭票,哪像我,为升职加薪而加班奋斗。如今,一个货真价实的高富帅就摆在我的面前啊,我从了他不就万事大吉了?怎么就突然别扭起来了?真是……如今后悔已是无用,进了这大牢,命就不再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生死都是那皇帝说了算。
不过,莺歌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丝希望。她来看过我一次,是贿赂了守卫偷偷进来的。她让我不要放弃,安慰我说皇上虽然将我收监,可并未废掉我的封号。
她说:“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奴婢虽不知您到底是如何触怒了皇上,也没办法去皇上那里求情,可您一定不要放弃。唉,现在多少人看您的笑话呢。不过依奴婢看,皇上还是顾念您的。唐美人前日在御书房侍奉时说了句您的坏话,让皇帝打入冷宫了。”
莺歌看我的眼神真诚关切,我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的问题又岂是跟皇帝道歉撒娇就能解决的?
我笑了笑,隔着牢门拥抱了她一下,说:“好妹妹,别为我担心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我也会尽力求皇上给你指门好亲事,有个好归宿,也不枉你对主子的一片忠心。”
她哭了,说:“您说什么呢?奴婢天天念经祈祷,求佛祖保佑您能平安无事。栖凤宫上下所有奴才都盼着您早日回来!”
我帮她擦擦眼泪,不再说话。
在我进大牢的第五天,皇帝来牢房里看我,他摒退了所有人。
“如果你现在认错,朕会原谅你的玩笑。”他的微笑很勉强。
他瘦了,憔悴了许多,我很心疼,同时又多了另外一种疼。他接着上前将我搂进怀里,喃喃道:“邦媛,你在开玩笑,对么?你最近顽皮得很,玩笑开大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的心更疼了。我知道他需要什么,我也知道我需要什么。可我不知怎么了,就是说不出那句话。
他继续说:“你生气了是么?觉得朕对你的这个玩笑的惩罚太重了是么?那,那朕向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他是多在乎齐邦媛啊。如果告诉他我真的不是齐邦媛,他会不会盛怒之下杀了我?如果承认我是齐邦媛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他用不伤心,我也不用去死。可一向理智的理科女,怎么在他面前就不受控制了?我沉默着。
他抓住我的双肩,拼命地摇晃,他不死心:“说啊!说你是邦媛!”
我很想说我是齐邦媛,那我就是这个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这是我想要的,却又不是我想要的。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你信不信。朕会要了你的命?”
我当然信,我怕死。只是,我不想当个小偷,不想自欺欺人。
他得不到回应,渐渐松开了钳着我的双手,脸上有了一种认命了的颓废。他无力地后退着,终于转身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来过。
在监牢里的日子真不好过,伙食住宿都可以忍受,唯独忍受不了的是不知道如何打发这漫漫光阴。没有书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任何信息输入,根据心理学知识,我这样下去会越来越傻的,智商会受到严重损害。我能做的只有回忆从前的种种。我多想回到从前啊,回到爸妈身边,回到我的工作岗位。多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我不需要为梦境而伤心难过。
又过了几日,皇后沈瑶君来监牢找我。她直言道:“皇上他病了,已经昏迷了一天,太医们束手无策。他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本宫想着皇上心里还是惦记你的。”
我明白他因谁而病。
见我不说话,她说:“跟本宫去看看皇上吧,或许一见到你,病就好了。”
这句话刺痛了我,我赌气道:“我和皇上情分已断,或许我去了,只会让他的病情更糟。”
皇后惊诧,随后又恢复平静,说道:“你当真不随本宫去?皇上他现在昏迷不醒,水都喂不进去,更别说药了。他声声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如今你说情分断了?皇上现在命悬一线,可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懂事,还是在使你的小姐脾气。但愿你能在这里呆得安稳自在。”
我如何能安稳自在?心早已飞向乾宁宫了。
路上,皇后说道:“皇上最近很是反常。听我父亲说,皇上这几日着急好多阴阳术士,寻招魂之术。然而无果而终。第二日便病倒了。你可知一二?”
我苦笑,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也知道他此刻的绝望。可我只能对皇后摇摇头。
太医们仍然是跪了满屋子,一个个仍然是抖如筛糠。我向皇后请求独自留下来,她应允了。
皇帝更清瘦了,两腮陷了下去,显得颧骨更突出,脸色泛着不健康的蜡色。我坐过去,在龙榻旁,犹豫了很久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烫。
我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他喃喃地应声:“邦媛?是邦媛?”
我不再作声,只是拿过药碗一勺一勺喂他吃药。他虽闭着眼睛,却也配合,一碗药很快便被他喝了下去。我又命人打了温水,浸湿手帕,为他擦拭身体。
几日下来,皇帝的高烧渐退。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他醒了。
当时我坐在地上,趴在龙榻边上,睡相不雅,口水浸湿了他那床锦被。被他摸到头发,我惊醒,慌忙站起,整理下衣服便匆匆走出殿外。
恰巧碰到了皇后,我说:“皇上已经醒了,看起来已无大碍。我回去了。”说完便自觉回到监牢。
过了两日,李安康过来宣旨,说皇贵妃侍疾有功,对其言行失当之处既往不咎,即刻着人护送回宫。栖凤宫上下大喜,莺歌更是喜极而泣。只是我,心口已经堵得慌,只能强颜欢笑,不扫他们的兴。
皇帝倒是来过两次,每次只是坐坐便走,什么也不说。我猜想,我的小命暂时是保下来了,——他得留着我养着齐邦媛的身体呢,我要是死了,他就只有尸体了。
倒是莺歌替我着急:“娘娘,您和皇上只见到底是怎么了?您又是被禁足又是下狱的,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可您二人只见总是淡淡的。皇上也不再留宿,您又如何为皇上诞下龙裔啊。”
正在喝茶的我被她一声“龙裔”呛得咳嗽不已,满脸通红。待平息下来,我说:“莺歌,我们以后说话可不可以不要提到皇上?”
莺歌一副“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和语气:“娘娘,在这后宫之中,还有什么比为皇上开枝散叶更重要的事?从前以为皇上跟您情分不同别人,自会护您周全,可经历这么多之后,奴婢终于觉悟了。”
“觉悟出什么了?”我问。
“什么都不如生个皇子靠谱!所谓母以子贵……”
“打住打住。”我忙拦下她后面的话,“我和皇上恐怕再也回不到从前。所以,从今往后,我们栖凤宫恐怕要和冷宫相差无二了。你们若怕吃苦,我可以禀了皇后,把你们调到别处当差。”
莺歌听了立刻跪下,说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真的担心您。”
我拉她起身,说:“你的忠心我又怎会不知?只是怕你跟着我受连累。”
“娘娘,快别说这样的话,不光顺境逆境,奴婢绝不离开娘娘半步。”
我走出宫殿,来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宫墙上方围出的那一片天空,想今后的我恐怕永远被困在这宫中,再无自由,心中一片悲凉。我分外思念老爸老妈,如果能马上回到它们身边我一定听他们的安排把自己嫁了,也省得再为心中的这个男人伤情。可眼下,我也只能静待时机,看看能有什么办法穿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