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佘瑶?一介天真无邪,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人,怎么会是个非凡之人,况且她不日之前才经受如此重大的打击!
难道,上尊大人又安排了一颗重要的棋子?!
背后的某处温度逐渐上升,佘瑶不由侧身,却不知牵扯到哪处伤痕,她闷哼一声。
林扶妖担忧的说:“任姐,你是哪里痛了啊,我们先不叙旧好不好,先治疗好我再慢慢听你说……”
佘瑶摆摆手,脸上满是毫不在乎:“我无碍,你用不着担忧。”
“可是……”
“我平时有教你罗里吧嗦,婆婆妈妈吗?!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不要多说。今日事今日毕,哪有推迟的道理!你的灵体是上佳的容器,我的灵魂便是随着它跟着你到了这里,暂且不说枝节末尾,如果我所想无误,林扶扬的怨灵应该也一并携带过来了……”
佘瑶眸色微沉。
妖精之夜,在妖妖看到林扶扬的那一刻和她平分秋色的黑影便脱离灵体而出,那时候她还随意将之抛之脑后,现在联系起来……
她遇到同脸宿体时自动解锁甚至不受控的回归,那个自动回到林扶扬体内的怨灵是不是正是林扶扬呢!
林扶妖抓紧佘瑶的手,急急的问:“什么意思?难道这里的那个林扶扬是假的,而真的不久前才回归?!”
佘瑶摇摇头,说道:“说不准,兴许是七魂六魄有所分离,而怨灵只是其中一部分。”
佘瑶话锋一转:“你应该还记得你穿梭妖道时候看到的往事录吧?”
如果猜测正确,通过妖道时播放的往事录应该让林扶扬知道他的死因了……反过来,如果林扶扬来找妖妖报仇雪恨,那么猜测就可以被验证了。
林扶妖说道:“记得啊。”
“嗯,验证方法之一就是看他来不来找你了!如果来……”
林扶妖脑瓜子一机灵,接上下一句:“那他就是林扶扬了!因为如果怨灵不是他,他不可能知道我来了这里,更不可能知道我杀了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灵体会有携带灵魂的功能,虽然不知道那个怨灵是什么……
但是,既然是她携带过来的,消灭怨灵一事她就是责无旁贷了。和任姐一样怨气冲天不被洗涤的怨灵,为了对付他,以及保护她们,是该增添筹码了。
佘瑶赞许的看着林扶妖,戏谑的说:“没错,就是这样。看来你的脑袋瓜还是没有被愚虫上拄的,不错不错。”
林扶妖嘴角抽了抽,就知道任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这说辞能不能换个版本的啊……!
佘瑶看了一眼林扶妖,眸色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只是不过一时半会,担忧便被坚定取代了。
不管如何,想伤妖妖的人,除非越过她的尸体!
如若只有妖妖不存在的世界,纵使界球依旧运转,星云依旧灿烂,江山依旧多娇……她的生活都会静止不前。
一个人常年累月浸没在阴暗之中,并非最可怕之事,最可怕的是,当阴暗被光明驱散之后,光明陡然抽离,一切再度重新陷入黑暗。
这就像途行万里沙漠惊见绿洲,情难自禁耗费残余精力飞奔至彼地,最终得知全是海市蜃楼,绝望而无情,可怕而恐怖。
是以,为留住光明,纵然交出性命,她也在所不辞。
不过就现在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赢弱的身姿,想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实在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她,该把收集怨气提上日程了。
“我们走吧,先去治疗一下,到时候我再和你一起去找你家宝宝。”
林扶妖也有意转移原先话题,所以顺着口风回话:“嗯,是要先治疗好身体。不过,你在里面真的能够看到外面的一切啊?”
“听的见,看得见,就是说不出来。原因我不知道,别问我……”
林扶妖:“……我没想问你这个……大路中央,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选一个吧。”
佘瑶看了看四周,看了看所谓的东南西北方向——
无奈的摊开双手,“非南即北,除了向前走,我还有别的选项吗?”
林扶妖噗嗤一笑,侧身屈膝,右手向右伸出:“老佛爷请~”
“小林子跟上!”
“喳~”
气氛轻松愉快,然而此时的她们并没有预想到还有一种可能——
想要让一个人痛苦生不如死的方式不仅仅限于让他皮开肉绽,伤筋断骨,还有一个间接的方式。
你在乎的被一点点的剥削,被一点点的毁灭,让你受尽心灵折磨,进而伤身。
………
阴暗冰凉的囚禁之城,漫漫长廊不见灯光,偌大的囚城,数不清的囚徒,然而不见一丝人气。
嘀嗒嘀嗒,仿佛是雨滴下来的声音,可空气中分明弥漫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浓郁而呛鼻,浑厚而欲干呕。
然而,在精雕细琢红木座椅上的人却是闭着眼睛在轻嗅,面容满足而享受。
男子忍住恶心,惧怕之意,拜倒在地,“王,纸族现任妖子已经在我们手中了。”
王睁开眼,碧绿色如翡翠玉般剔透的眼眸暴露无遗。
昏暗幽深的囚室,忽见亮光,噬人而可怖的亮光。
男子不觉头往下靠。
王英眉扬起几分,却不知是什么愉悦到他了。
“尔等做的好。”
男子忙回道:“小的不敢当,这都是王的英明决策。”
王轻笑,挥手示意:“呵呵,你过来一下。”
“是。”男子虽说是满肚子疑虑,却不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走三迟疑。
甫一靠近,眼前便出现一只手,猛地一扯衣领,男子的身体被迫往前倾,两人距离仅相差几厘米不到。
王的手往右移至肩膀,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拍着,笑道:“本王并非洪水猛兽,你不必紧张,放轻松点可好。”
男子唯唯诺诺,不停点头:“是,是,是。”
话虽说如此,身体的颤抖却是不曾停止过,额头间汗水密布。
之前进来回话的人,都已经一去不复返,或者和血池合为一体了,他很害怕,这一次在劫难逃。
他们不像那些外来人,不像那些第一代遗留者,他们可是会死的啊!
“你这小家伙,为什么不听话呢?还是说……”
王停顿了一下,视线移向血池,“你想和他们合为一体?!”
男子一惊,忙跪倒在地大呼:“王……小人知罪,王您大人有大量,望您不计小人之过,饶过小人一命……”
王神情自若的将手收回来负手在背,摇摇头,语气颇为惶恐,“不不,大人有大量的是天神,本王乃一介小小妖王,怎敢与天神比媲……”
说得煞有其事,可他的嘴角一直上扬,眼神一派嘲讽之色。
同时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掌管天下生死存亡的天神是在俯瞰众生,似是而非。
就是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就是这种拥有裁决权,拥有无上力量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闻言男子惶恐至极,双手向前紧紧抱着王的小腿,不停求饶。
“王,饶……饶命啊。小小小……人再也不敢了……”
男子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声音里的颤抖一听便知。
可是纵然他千般害怕,万般求饶,仍然躲不过死神的判决。
王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结束生命的人。
他,被判决死刑了。
他喜欢别人害怕他,因为这是力量的象征,但是又讨厌别人恐惧他,因为这清晰的告诉他——他是一个麻木不仁的变态!
所以在这里每个害怕他的人,有两种判决结果——囚或是死。
不是在囚室一囚终生,就是在血池里化为怨灵代代不休。
王并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只是打个响指,像是在召唤他人的响指。
回复他召唤的是,骨骼磕磕碰碰的声音以及嘀嗒嘀嗒的声音。
对于男子而言,这是死神的声音,他慌忙后退,却发现始终在原地打转。
“饶……饶命……不要……”
两腿使劲往前蹬,背后却好似有坚固无比的墙壁在挡着。
声音越来越近。
一双骨骼大手放在男子的肩上,拖着他一直走到正中央,然后狠狠一推,落入血池激起千滴血。
果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才是快乐的,他能感受到内心的愉悦,他能感觉到血液流动一点点加快。
这是活着的快乐,这是极致的快感。
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挣扎,求饶,痛苦,绝望……甚至疯狂!
在黑暗中,王同时无比清晰的看到怨灵的欢喜雀跃,他们一个个蜂拥而至,拉扯男子……
小泡泡一点点的冒起,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点点更加浓郁。
王神情迷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直直往后一倒落到床上。
闭上眼睛,任由数不清的黑色气流席卷而来。
…………
老人看着那一片阴云密布的天空,神色渐变。
一方有变,四方云起!
如此浓郁的怨气,他是想亲手毁了这里吗!
他穿过层层障碍,到达识海,怒喝:“你到底是想怎样!你到底是想怎样,为什么要养出一介祸乱天下的怨魔!”
老人在天眼处左右划一下,场景瞬变,他头也不抬,悠悠的说道:“我的计划你不必知道,反正你也没办法参与。”
老人:“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以为你的方法是对的吗!你以为她活过来会喜欢吗!”
老人指着下方,冷漠的说:“我不在乎他们是死是活,我只知道我存在的价值以及理由……况且,你以为开弓还有回头箭之说吗?”
棋局已然布下,岂有悔棋之说,箭在路上,岂有回头之说。
他的路,只要最终目的实现便可一路前行,其余……他不在乎。
识海中的老人颓丧的低下头,他也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知道一切都不可回到原点,可是现在还来得及挽回,只要……
“她不会开心……哪怕是活过来了,可是她再次消失的理由又存在了,因为她就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啊……你终究不懂她。”
老人摁住太阳穴,默念封锁二字,识海中顿时空无一人。
他看着被烟云笼罩而显得若隐若现的山峰,喃喃的说:“我的确不懂,因为我只是执念啊……是你对她的执念。”
死而寻回生而追随,这是主体的执念,也是他的存在理由。
执念可以肆意妄为,不择手段,主体却要顾全大局,心怀天下。
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允许腥风血雨在妖界燃起,他一定会争夺身体的!
细思恐极,老人擦了擦额头间不存在的冷汗,紧接着陆续打了几道手印。
在他完美结束这盘棋局之前,主体就继续暗无天日的生活吧!
……
任瑶心下仍然是纳闷不已,遂凑近几分,低声问道:“妖妖,你真的不认识那人啊?”
“不认识。”
任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显然是对答案非常之不陌生。
她瞧了瞧林扶妖,又暗暗瞟了一眼跟随在后头的人。
说不认识,这情况说得过去吗……
林扶妖一把拉过人往右一步走,呵斥一声:“走路呢看着点啊!算了,看你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为了避免事故发生,我还是牺牲一下吧。”
林扶妖抬起手来往任瑶肩上一放,然后揽住。
这样,就不会撞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她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