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公子带了个人来,说要买下赏心楼,还说他自己也是买家之一,我是看不明白公子想玩儿什么了,过几天他们来了,你去应付,我不当那个出头鸟,反正你有你的叶公子护着。”秋娘道。
“带了谁来?”柳风凉披了件衣服,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就是将军府那位。”秋娘道。
柳风凉道:“若公子也是买家,也就是想送一半赏心楼给江家小姐的意思,不过这一半么,只怕是所有经手赏心楼的情报,他是少阁主,也不是没有这个权利,只是他本就不大管这些个,难免引起阁中有的人拿出来挑拨。这倒也没什么,都是小事,公子自己就能应付了,犯不着让我们底下的人跟着受罚。”她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中,看着秋娘道,“我担心的是……”
“我知道,我与你的顾虑一样。”秋娘道。
柳风凉喝了半杯酒,闭目回味了一下,“到底是名满京城的酒,比我想的要好。”
秋娘看了柳风凉手中的酒一眼。
柳风凉道:“上次公子从赏心楼提银子,我就有留意。”她顿了顿,脸上表情莫测,“公子怕是动了真情。”
秋娘道:“我自然也知道,若是位武林世家的小姐,或是某门某派的弟子,即便是个平常人家的姑娘,也比跟朝廷扯上关系好,阁主那一关,怕是不好过。”
柳风凉似笑非笑地看着秋娘,“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反正若是他亲自来,要卖了赏心楼,那我做属下的,便乖乖地双手奉上,帐也算不到我头上来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秋娘淡淡地嗔了一句。
“秋娘啊秋娘,一生都无法自己给自己做主的人,哪里去捡颗良心回来?”柳风凉道。
“你就是有的地方太聪明通透,才活得这么累。”秋娘道。
“我若果真聪明通透,岂不早就离了这繁花似锦的赏心楼了。悦目有余,何处赏心?”柳风凉道。
秋娘看着柳风凉,没有说话。就算离得了赏心楼,离得了京城又如何,能离得了摘星阁无处不在的罗网么?有朝一日公子做了阁主,说不定能盼到这样的恩典,却不知,自己又能不能活到那时去呢?
柳风凉忽而又是妖媚姿态,一只柔荑搭在秋娘肩上,笑道:“说不得,我也想见一见那位神秘的江二小姐呢。能被公子看上,加上此前的一些消息,说不定是个很好玩的人儿呢。”
秋娘看着柳风凉狐仙一般的脸,“你别乱来就是了,省得又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柳风凉涂着如血丹蔻的纤细手指指着秋娘,随即手指转向房门,“你倒是说说看,这是谁弄出的烂摊子?”
秋娘理直气壮地道:“这怪你,往常你自个儿待在房里舒舒服服沐着浴,门敲碎了都不来开门,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你动的可不是脚么。”柳风凉幽幽地道。
“下次争取动手。”秋娘认真地道。
一声细微的猫叫声,在房门口响起。柳风凉当先看了过去,笑得柔情似水,蹲了下来,朝着猫儿伸出双手,“阿猫到姐姐这儿来。”
秋娘瞥了她一眼,“养个猫就叫阿猫,养狗是不是要叫阿狗,养狐狸才最适合你。”
“也不是没想过养狐狸,就是我最喜的雪白水滑的绝岭妖狐太难抓。”柳风凉怀里抱着阿猫,轻轻地顺着它的毛。
“叶公子出马,还不手到擒来?”秋娘道。
“行了,别跟我这儿打哈哈,下去招呼客人去。”柳风凉道。
秋娘款步轻移,朝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柳风凉的声音:“快让人把门给我修好,别混找借口说忘了。”
秋娘一边走一边道:“这不正好么,门开着,好让你的裙下之臣夜夜都能睹你的风采。”
柳风凉走到门口,抬手挥了两下,内力带出的劲风将门给关上,不过只能虚掩着。她走回里间,靠在贵妃椅上,手下仍是轻抚着阿猫的背。
薄薄的一层衣衫穿在她身上,玲珑欲滴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两条美玉般光洁滑腻的小腿露在透着丝丝凉意的空气里。轻薄的衣衫从贵妃椅上淌下来,柔软的纱料随着偶尔钻进来的风摇曳着。她一双含情似妖如魅的眼中流动着盈盈波光,不点而朱的殷唇红嫩诱人,恰似山间清晨雾色里挂着水露的鲜红樱桃。即便是女人见了,难免生出不少嫉妒之情的同时,怕是都要被她蛊惑了去。画里走下来美艳出尘的狐仙,就是如此了吧。
秋娘并未立时下到大堂去,大堂里的姑娘小厮们,个个都会招呼客人,并非时时离不得她。她敲开了阁楼三层的一扇门,前日听说这位姑娘病了,她来看看。
赏心楼中除却管事者,其下的所有人都是自愿调来的,背后各有各的缘由,他们留在楼中的所谓卖身契,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让他们待在这里效命的,绝不是那一张伪造的纸。
秋娘进了房间,见床上倚着休息的姑娘欲起来见礼,她赶紧道:“不必,你快些好生躺着,别再受了风。”
“谢谢秋娘姐姐。”
“你上次跟我提过之事,你如今若还是那个意思,不如趁此机会,我代你提出调离吧。”秋娘道。
姑娘温和地笑了笑,有几分苍白的脸刹时增添不少柔弱的美感,我见犹怜。
“劳秋娘姐姐为我操心了,那是我一时没有顾虑周全,才说了想调离赏心楼的话,不过我在这里挺好的,有两位姐姐照拂。我武功低微,办不了旁的差事,去了就是个死。”
秋娘敛眸,“你既这么打算的,也罢,你且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嗯。”
秋娘道:“那你好好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嗯,秋娘姐姐慢走。”
秋娘出了房间,独自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多少笑意。
说来这也奇怪,阁中之人,不少是很忠心耿耿的,可以为摘星阁毫不畏死,她和柳风凉皆如是,但与此同时,她们也不禁厌倦这样的日子,不知真是因了身不由己,还是各种各样的人见得太多,觉得没甚意思了。
她还记得自己头一次跟柳风凉商量任务的情形,在那之前,后者那狐狸精的艳名在阁中可是如雷贯耳,她从未想过会跟其成为至交的。这么想着,她的面上露出了真切而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