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你两次中毒,现在……”江凛坐下,看着江楼月的脸道,她脸色有点苍白,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碍。
“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还有点虚弱,养一养就好了。我没能进宫面圣,不知今天陛下可有因此难为爹?”江楼月给父亲倒了一杯热茶,自然不是她爱的眉宁白茶,是上好的碧螺春。
江凛过来之前陪四位将官喝了些酒,此时微醺,喝下几口热茶,酒气散了些,面色不由严肃起来,“陛下不过略问了一句,听得你仍在府中养病,赐了些补品,还说改日让御医来看看。”
“爹放心,让御医来就是了,不然怎么教陛下相信,我是真的病重呢?”江楼月道。
“你有把握?”江凛道。
“嗯,请爹相信女儿。”江楼月站起身来,边往里走边道,“想必有一样东西,爹急着要看。”
闻言,江凛心头一颤,这样东西,他的确要亲眼看一看。
江楼月拿了一张黄帛出来,将其打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另一张黄帛,“爹,千万别碰到外面这张黄帛。”
江楼月说得格外慎重,江凛自然不会去碰,将里头这张黄帛拿了过来,“外面这张上面有毒?”
“是。”江楼月道。
江凛不再说话,知道此事重大,哪里还计较江楼月下毒,这又不是岳凌波那样的害人性命。他小心翼翼地将黄帛打开,看了起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如血的玺印盖在上面。江凛仍有几分难以置信,看着江楼月道:“这真的是……”
江楼月道:“是。”
“岂不是说,陛下当初是……”“篡位”两个字说出口都让人不禁觉得大逆不道。
“藏这东西的枕头呢?还有其他几件遗物呢?”江凛道。
“枕头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其他几件遗物仍然在密室中,我没有动过,不过,这些东西留在府中,始终不稳妥,是烧掉毁得一干二净,还是藏匿到别处,爹以为该如何做?”江楼月道,“爹,陛下对护国军,对爹您的忌惮已非一两日,您固然是忠心不二,但所谓君心难测,这个东西在咱们府中,只怕已经被陛下知道了,说不定哪天,江家就要迎来杀身之祸,我们要早做打算才是。”
“但只要陛下一天找不到这个东西,就绝不会罢休。”江凛道,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江楼月,“月儿,你是要爹倒向某位皇子,以保江家么?”略停了停,江凛又道,“但你并不想嫁给恭王,不是么?还是说,你另有选择?”
“女儿不想嫁给任何一位皇子。爹如果相信女儿,我可以将遗物都藏到别处,保证不会被找到。至于这个。”江楼月从父亲手里将黄帛拿过来,“我不会交给任何人,女儿留着还有用处。现在夺嫡的形势还不甚明朗,江家不宜过早卷入其中,否则变数太大。没有绝对把握,陛下不会动江家,但是,爹,若是动时,那必是连根拔起,不会留下后患的,不管是这一位,还是下一位。”
江楼月的最后一句话,在江凛的脑海里转了好几转,“不管是这一位,还是下一位”。的确,他和护国军,几乎已是一体。只要还存在一天,就免不了被忌惮。
“月儿的意思,是要让护国军消失么?”江凛道。
江楼月道:“不,爹,护国军本身没有任何错,只要护国军是在皇帝的掌握下,就没有问题。”
江凛沉思着,“如此说来,还是得有所选择。”
江楼月背对着江凛,“爹,与其说得有所选择,实是别无选择。”
江凛道:“是哪一位?”
江楼月转身,坚定地看着父亲吐出了一个字:“怀。”
江凛眉不由微微皱了起来,他觉得其他五位皇子都有可能,唯独这位最小的怀王,只怕满朝文武中,没有一人觉得会是他。
“爹,您细想一想,即便您不常在京城,但这些人,您总知道一些的,齐王、太子、恭王、宁王,虽然五皇子肃王只有十三岁,但别忘了,他的母妃德妃是个极精明厉害的人物,所以,女儿才说,别无选择。”江楼月道。
还在仔细想着女儿的话,江凛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小小的蜘蛛,却是罕见的全身鲜红,这怎么看都像是有毒的样子,他准备将其甩开,一只白皙的手却伸了过去,将那红蛛拿开了。
江凛抬头见江楼月把红蛛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不由双眼瞪得大了些,“月儿你怎么不怕它,很可能有毒的?”
江楼月道:“这是我昨天才养的红蛛,不会随意伤人的。爹,女儿不想瞒着您,我学了不少毒术,从边关回来中了毒,若非我侥幸知道如何解,恐怕再也见不到您了,后来我一直与毒药打交道,在中了姨娘下的毒时,我不小心沾了别的毒药,幸好有位朋友请了一位神医来,帮我解了毒,在那之后,也算是因祸得福,我竟然变得百毒不侵了。所以,请爹相信女儿,我有自保的能力,我也希望在危急关头,能跟爹一起,保护江家!”
江凛看着江楼月,好半晌后才开口道:“月儿长大了。”
江楼月闻言,冲着江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还带着几分高兴与释然。
“但是,月儿,你不要随意涉险,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活着。”江凛道。
“嗯,我知道,爹。”江楼月道。
“你是不是不想再去边关了?”江凛道。
江楼月沉默了一会儿,道:“爹,即便再大的功业,也比不上能跟家人一起平安享乐。”
江凛一刹间,几乎呼吸一滞,低头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连女儿都明白的道理,他却从未醒悟。“你说得对。”江凛说完,站了起来,“月儿好好休息,往后时不时地,便会有大夫来,你少出门走动,有什么事,吩咐王统领就是了,我会跟他说的。”
“爹也早点休息。”江楼月将父亲送到院门口才回来。
她独自立在院中,感受着微凉的夜风,抬头看着黯淡的天空,无星无月。
江楼月啊江楼月,你如今好不容易置身事外,却还是要入局么?要请人入局,自己当在局中?只要爹一天还是护国大将军,江家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地置身事外。庆幸的是,根本不必我推波助澜,那几位皇子自己就会争个头破血流,我只要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