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取出两枚银针,其中一枚蘸取了第五种药材的粉末。她转身站在玉泠紫面前,对孟归尘道:“待这两针下去,毒素必反弹,待其散至心脉,你立时撤回真气,不可有丝毫延误。”交代完,江楼月看了看玉泠紫的头顶,又看了看浸在药液中他的心口位置,当即伸出两手,一针刺头顶百会,几乎同时探入药液中,银针刺心。她动作飞快,针至手收。饶是如此,她手上的手套也被尽数侵蚀,剧毒药液沾到了她的皮肤上。
江楼月立时回身将手浸入药盆中,灼痛渐渐换成清凉,这才放了些心。
孟归尘已依言撤回真气,此时正平息着看向她,“你没事吧?”
江楼月道:“暂时没什么,我能应付。能做的我们已做了,接下来便看他自己的了,但愿那古怪的真气能帮他渡过鬼门关。”她说着,伸出没碰着桶中药液的那只手,去拿案上的药瓶,却够不到。她转眼看自己浸在盆中的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抽出来时,那药瓶已递在了她的手中。她见孟归尘站在了一旁,索性示意他将瓶塞拔掉。孟归尘照做。
她将药瓶中的药粉都倒入盆中,看也不看孟归尘,伸手将药瓶递了过去,待他接过去,她立时让两手都浸在盆中。
“你且等一等,去外间坐吧,桌上的茶水也是清毒之用,我的手泡上两刻钟,再看看他的情况,有的针或要取出。不然……你若不嫌弃,用我隔壁那个浴桶,换了水,那浴桶旁边的案上,那四种药各倒入拇指盖大小那么多,先泡着,那毒气逼出来正当着你,可能会染上。”
“那你呢?”孟归尘是想问,自己蒙着口鼻有药物阻挡尚且可能染上,那她鼻息间毫无阻挡,岂非吸入那毒气更多,他此时用了她的浴桶,待会儿她自己用什么驱毒?
“我身体抗毒,你先泡着就是了,我弄完了去后面浴池,你想用浴桶还是浴池都随你,不过都得自己打水去。”江楼月道。
孟归尘想,这既然有浴池,怎会不引温泉水呢,他摘星阁那个大浴池,引的更是桃山圣泉,何以堂堂大将军的府邸,连这点都做不到?
江楼月看着他,像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京城的温泉,只有皇城后那一处,皇宫御用,旁人怎敢染指?”
孟归尘不置可否,起身到外间坐了坐,喝过一杯带药味的凉茶,见她还没完成,起身出去了。
近两刻钟后,江楼月抽出手来,见手上红肿已消退,擦干手,戴了新的手套,来到浴桶前。
药力将水温提高,蒸汽上涌,将这人脸上的血污冲淡了些,隐约露出了眉眼。江楼月方才看着那黑色烟气时,就觉眼熟,此时再看其脸上露出来的几块皮肤,又疑心了一点。不过仍没到想其他之时,她看了他的情况,缓缓拔出了他头上的四枚银针。
过了一个时辰,所有银针皆拔出,除了心口那一支。
两根手指拔出银针后,有黑血渗出,她赶忙拿了容器接住,这一滴滴血落到地上,别说灼穿地毯了,只怕地都要被蚀出坑洼来。
脱去一只手套,她为玉泠紫把脉,脉象比之前微弱了不少,但体内寥寥的真气不再乱窜,而是拥护在心脉,与她的药一起,同血华子做最后的斗争,赢了便解了毒保了命,若是让血华子占了上风,那便是毒气提前攻心,不必等四十九日结束,他便要命丧当场了。
她冒险用了这五种药材,若只论毒性,她所用的药材加起来,应是能盖过血华子了。所以成败在此一举了,若不能与别的非毒药物一起将血华子毒全部瓦解,那便真的唯死一途了,却只能靠他自己撑过。
过了这许久,孟归尘应该泡得差不多了吧。江楼月想着,准备去敲隔壁的门,发现门洞开着,想来孟少阁主应该没有开着门洗澡的习惯吧,也没听见里头有任何动静,她便走了进去,隔了几步看,浴桶里应该没人,但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药味,那水又尚有余温还能冒着气,应该是泡过了吧?
江楼月来到房舍后面,见孟归尘正将热水倒入其中,上前问道:“你在干嘛?”
挽着袖子的孟归尘道:“在往里面倒洗澡水啊。”
“你不是泡过了?”江楼月道。
“这是你的,不过你怎么没告诉我,这浴池是露天的?”
“露天怎么了,我在自己家里洗澡,难道犯法?”江楼月道。
孟归尘摇着头,一副“好吧,你赢了”的表情,将桶放下,“江二小姐自便,我也自便。”说完,他往她房中走去,守着玉泠紫去了。
结果江楼月跟着就进了房来。孟归尘诧异地看着她。
江楼月道:“你看我干嘛,不能拿自己衣服啊?”
目送着江楼月拿着她的衣服和几只瓶瓶罐罐出去,孟归尘收回心神,喝着凉茶,看着那边玉泠紫的动静。若是失去了这么一个……对手?朋友?总之若是玉泠紫死了,他想必心情不会好。这么想着,孟归尘皱了眉头,连鼻子都皱了。
江楼月泡完了药澡,一身清爽地跨进了自己房中。
孟归尘听到脚步声,回头问道:“他怎么还不醒?”
江楼月往前几步,放下手上的衣裳与药瓶,转头看过去,目光停留在玉泠紫脸上片刻,“原来是他。”话语里倒没有太惊讶,想想之前看到的黑色烟气,那不就是玉泠紫的邪气么,还有那有几分熟悉的眉眼。
“这下他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了,当然,如果他没死的话。身怀太乙门掌门信物,那岂不是能耐大了去了?孟公子,你说说看,他是不是比你有本事?”江楼月道。
孟归尘眼观鼻鼻观心,视线朝着玉泠紫,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江楼月也在桌边坐了,喝着凉茶,也没打算就此歇息,要守着玉泠紫才行。
父亲下月要回京述职,护国军向来治军严谨,她此次病已养好了,却不肯回边关,父亲信中略提过一句,不出意外,下月她要随父亲返回军营。
因为上次父亲得知了关于金枕的事,想必已甚是震惊,当初杨将军将那金枕托付给父亲时,也不知安的是不是好心,不曾告知遗诏之事,父亲也忒实诚,当真不疑有他,听了杨将军的遗言,将先帝遗物都藏了起来。
加上江楼月现在在家等着恭王妃的甄选结果,本就要等着入宫面圣的,她爹就没让她立刻回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