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匕首回鞘,药粉重新包好收起来,扯了衣服上一块布将口鼻掩住,从怀里掏出她已很少会用到的避毒手套戴上,这才再次靠近那人,仍是小心翼翼。此毒她沾了也很容易死的。
此人已是半昏迷状态,她没有马上检查他的身体,更不敢就这么碰他的皮肤,只能看见他面上的汗珠混合着血珠,有些面目全非,身上不时抽搐一下。中此毒后,浑身渗血,毛发渐如杂草般枯萎下去,身上时时出虚汗,没一处是干的,散发出的秽臭之气会越来越浓,全身如有芒刺,坐卧不得,碰着就剧痛无比,而这整个过程会持续七七四十九日之久,据说最开始此毒就是用于严刑逼供的,明知是死,面对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只能开口,好让自己死个痛快。
这人虽是半昏迷,但能看出意识尚存着清明,他正压抑着自己,不因剧痛发出声音来,眉痛苦地皱着。
江楼月咽了口唾沫,竟不觉有些紧张又兴奋,这是她第一次见识血华子这毒中之王。
将跃跃欲试的心情压下,面对如此世间罕见之毒,可容不得她有任何一分自不量力。江楼月回房,扯了自己的毯子,小心地将此人从头到脚裹起来,然后将他拖进了房中,也不放下,直接扔进了浴桶中。
桐影正准备踏进屋,就被江楼月拦下,命前者烧水来沐浴。桐影见到自家小姐那副蒙面打扮时,眨巴着眼睛着实愣了好一会儿,不过她已开始习惯小姐的奇奇怪怪了,当下也不多问,跑着烧水去了。
江楼月一时没有再去碰那中毒者,在凳上坐着,桐影将水提来,她让其将水放在门口,然后自己提了进去倒在浴桶中,她碰过的桶,也不许桐影再沾。
“好了,这里不用伺候了。”江楼月道。
桐影对着房中探头探脑的,江楼月一直跟其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别看了,让王叔派一队人在院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任何人?”桐影道。
“对,没我吩咐,任何人不许进院子来,你送饭食等物,送到门外即可,不许进来。”
桐影小声地道:“好吧。”
“回去歇着吧,过几天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江楼月道。
闻言桐影一喜,小姐还是相信自己,没打算瞒着自己的,她用力地点头应下,笑着去找王统领了。
江楼月将门窗都关好,来到浴桶旁,看着仍包裹在毯子里的人。她先服下一枚解毒丸,自然不能跟血华子相抗衡,但她待会儿难免要接触到这人,先预防一下总是好的。她将毯子扯开放在一旁,其上已沾了不少血迹。此人衣服上的血顿时就往水中浸染,如墨般晕开。
江楼月皱着眉,抛开所有杂念,凝神将其身上的衣服剪开剥了下来,已经很是注意,但一碰到他,就会让他疼得浑身一颤。也不知这人招惹了怎样的仇家,这得多大的仇怨,才会让人对他用了这样残忍的毒。别说东西碰到他的皮肤,即便大一点的风吹在他身上,也会引来撕裂般的痛楚。
等江楼月忍着丝丝臭气,将他剥了个干净时,一桶热水已被染得殷红,只勉强可见这“血人”水下的情形。
当务之急要给他将这渗血给缓解,不然别说解毒,还没等她将毒研究完,人已失血过多死了。
江楼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放在了浴桶边上,取了其中四只药瓶,依序倒入浴桶中,观察了一下反应,将第四种药再倒入了一些。
过了半个时辰,再看他脸上的皮肤,仍是不断出着虚汗,但渗血没有那么严重了,失血状况得到缓解。毒性太强,一时根本不可能就将血完全止住。
江楼月探了探他的脖颈,小心将其手臂拉出了水面,看不出还挺细皮嫩肉的。江楼月缓缓呼出一口气,进入了最冷静的状态,脱下了右手的手套,随着她越来越快却渐渐稳定下来的心跳声,她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这一举动,对于一般人来说等同于自杀,但她接触各种毒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世醒来后对自己身体的改造更是每天坚持不曾间断,虽然比不上前世好几年的累积,但现在简单的毒,她直接接触已丝毫不在话下。此刻她是下定了决心一试,才以手直接碰了上去。这可是连师父都没解过的毒。
江楼月双眼紧闭,越是探查他的脉息,越是皱了眉,从未见过这么乱又这么奇的脉象,时快时慢,忽虚忽实,有时还会出现逆行,真气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乱窜,左冲右突间使得血气翻涌,令皮肤没一会儿就渗出血珠来,但其中又有另一股莫名的力量,乱起来时比其他真气还要莽撞,使他痛得发出梦呓般的呻吟,但渐渐稳下来时,却是在引导着体内的真气回归丹田,安抚上涌的血气,不知是不是他尝试过自己解毒而来。此时他眼睛都没法睁开,恐怕全凭着意识在支配,江楼月将他搬来搬去,只怕他也没太大感觉。看来这人武功很好,至少内力很是不弱。
他身上已有臭气散发,虽不浓,但可见中毒已不是三五天,应有近十日了。至今还能保持人形,皮肤没出现任何溃烂,实属不易。还好,四十九日尚未过半,或许还有办法,只是不知他等不等得了,毕竟她初次遇见血华子,以前只是听过,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要钻研出其解毒之法来,还剩月余,仍是十分紧迫。即便她真的能找到解法,只怕到时毒已深入脏腑,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江楼月收回把脉的手,看着此人,说起来只是陌生人,而且中了毒藏在府中甚是可疑,她只能是尽力而为了,当然,她其实也有几分要解了这世间奇毒的私心。
“说不得我要冒险一试了。”江楼月看着他认真地道。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不安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无力地靠在了浴桶上,这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翌日,江楼月给了王东破一张单子,上面是可能有用的一些药物。京城虽大,又汇聚天下之物,但有几种草药本身就含有剧毒,她也没指望都能买回来,便将其中难找的药材另写了,派人送去浓墨轩,看他们能不能找到,当然价钱是要付的,毕竟稀有的药材就算是毒药也是价格不菲的。一时好生肉疼,将军府清廉,江楼月自己也没攒什么私房钱,好在招财酒楼生意好,但愿那些药材别太贵,指着酒楼这一进项能付得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