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道:“皇后娘娘好耳力。”
江楼月继续浇水,并不搭理来人。
来人见她不答,脸上笑意反而浓了几分,“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他抱拳躬身为礼。
江楼月仍是不答,他便直起身来自顾自继续开口了,“微臣听闻娘娘与摘星阁素有渊源……”听到这里,江楼月手中浇水的动作顿了一瞬,不着痕迹地继续将瓢中水缓缓倾下。“现微臣有一事,想烦请娘娘开恩,屈尊为微臣发个话,微臣感激不尽,当然,该给摘星阁的银子绝不短少。”
江楼月并不否认,只道:“他们开门做生意,若有所求,只要付得起代价,只管找他们便是。”
“娘娘有所不知,此事若没有娘娘开口,这桩生意,他们怕是不会接。”
江楼月瞥了他一眼,此人才回到南邦没多久,怎对她和摘星阁的关系这般了解?
“实不相瞒,微臣想求的,是一张人皮面具,在这京城,能有此技艺的,唯尚香楼耳。”
“侯爷既如此神通广大,何必找区区一个脂粉铺?”
“娘娘,微臣要的这张面具,娘娘是见过的。”
江楼月放下水瓢,转身看向他,“外臣不经传召擅自踏入后宫是重罪,侯爷是燃蛮待久了,规矩早忘了么?”
来人的笑容像是只狡猾的狐狸,而且是刻意为之,“规矩微臣自然时刻不敢忘,不过微臣只是想求娘娘垂怜,帮微臣一个小忙,凭娘娘跟孟少阁主的关系,此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微臣想求的是一张跟越儿的脸一模一样的面具。”
“越儿?”江楼月念道。
“望皇后娘娘成全。”来人躬身行礼,看起来甚有诚意,“微臣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江楼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打算怎么安置越儿?”
“这点请娘娘放心,她自有更好的去处。”来人对此语焉不明,不过江楼月没打算现在追究。
“你走吧,五天后,你自己去谈生意,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江楼月道。
“微臣在此先谢过娘娘。”来人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江楼月见其在宫中穿梭自如,心道,果然是做过胥成帝暗卫的人,这么多年了,对宫中竟还这般熟悉。
她口中的这位侯爷,便是那燃蛮的真信侯卞玉临,他回到南邦后,赵遣鹿封其为永昌侯,封地在幽州,此封号在南邦历来只封给于社稷有莫大功勋之臣子,若不褫夺封号,则可世代而袭,不可谓不荣宠,但并未给其任何实权。方才看其模样,对此倒有几分乐得清闲,不过眼下,他不去自己的封地,江楼月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否则不必在燃蛮公主身边安插别人。她决定,要让摘星阁好好查一下,卞玉临在燃蛮都发生了些什么。
孟少阁主此时还在夕加境内,正于一处客栈中吃饭,本想速速赶去南邦京城,无奈桃山上他阁主老爹玩儿起了失踪,阁中诸多事务他不得不过问,路上到了某分舵的地界,必要被分舵主等人阻了脚步。
此时客栈大堂中,临桌的四个客人像是南来的商人,听着有南邦北部的口音。四人正在谈论南邦攻下了燃蛮之事,言辞间提及他们的皇后娘娘如何深入燃蛮,为此战立下头功,又说陛下雄才伟略对皇后娘娘一往情深云云,不少话皆用了南邦的俚语,高谈阔论,以为没人听得懂。
孟归尘手中的杯子碎在了地上,声音响亮与邻桌的语声不相上下。那四人皆转头看来,似觉孟归尘周身散发寒气一般,他们暗自抿了抿嘴,转回头去后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但以孟归尘的耳力,即便再小些也能听得清楚。
她去燃蛮,他是知道的,她为什么去,他也知道。可听了旁人的这些话,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生气,近来的定力是越发不好了。于是他也没心情再用饭,此间亦无相思泪可饮,在桌上掷下几两碎银,往门外去牵马。
解了栓绳,孟归尘翻身上马,一人急匆匆追上前来道:“少阁主,请留步啊!”
孟归尘一脸冷厉,“有事送到彬州分舵!”
这人追了一会儿,马已绝尘而去,他只得停下,心下觉得莫名其妙,少阁主这是发哪门子脾气,进去之前不还好好的么,莫不是这家的饭菜不合胃口?
夜风急,吹在脸上除了凉爽,竟隐有刀刃之感。胯下的马疾驰,如剪刀剪开布帛一般撕开夜色。
孟归尘到彬州时,天将亮未亮,他坐在马上,看着那厢的城门,遂沿着道路打马而下,在城门前缓缓停了下来,牵马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