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颜的眼中露出少有的几分探究,隔着雨幕打量着江楼月,此时开口说话,雨水好像能钻进嘴里。“你是师兄的徒弟?”夭颜淡淡却肯定地问道。
江楼月曾听摘星阁那位康大夫说过,毒圣的二徒弟双腿残废,那夭颜应该就是毒圣的三徒弟了,那大徒弟她不知男女,遂不晓得夭颜口中的师兄,是哪一个。面对一身毒术同出毒圣一脉的夭颜,是如何都瞒不过的,江楼月便不开口,就当是默认罢。
夭颜咬了咬唇,“你刻意没有用你袖子里藏着的轻雾,但此毒是我创的,我怎会闻不出来?你是师兄的徒弟。”
江楼月也有些无奈,她前世确实是那位师父的徒弟,但这一世,两人不过只算见过一面,他日若是夭颜向那位师父问起,这可怎么解释?这一身的毒术,可不是偷学能学来的。江楼月只好不言语。
夭颜微眯眼看着江楼月,然后转身就掠起,消失在了黑夜的雨幕中。
江楼月听到身后的哗啦雨声,似打在人的身上,转身看去,是玉泠紫。两人身上都被淋得湿透了,他清淡地道:“还不回去么?”
江楼月提起沾染了污泥的衣摆来,拧了拧,拿在手上,“这就回去,玉公子也快些回房吧,别染了风寒。”她往城中跑去。
玉泠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看时,城门开了一条缝,她正跑进去。他转回头来,看着几步之外的土地上,已化作一片焦黑的泥土。
他闭上眼,这大雨,让他想起太乙山上的狂风,扑面的似也成了带着咸味的潮气。
“如飞哥哥?”翌日江楼月跨进议事厅时,就见着林如飞皱眉立在窗前。
林如飞道:“城中的粮食,已不够大家支撑十日。”
江楼月道:“援军还有多久才到?”
“十日后。”
江楼月垂眸想着,“十日后……既然撑不了十日,我们便去别处取。”
林如飞看着她道:“粮草营。”
江楼月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雁塞山上究竟有没有大池,我总要去看一看。”
“月儿。”林如飞道,“让玉公子陪你去。”
江楼月脚步一顿,“好。如飞哥哥,四日后,无论我们有没有回来,你都要带兵去,我一定不会延误了战机。”她说完,赶紧去寻玉泠紫。
“月儿,我相信你。”林如飞看着跑走的江楼月,低喃道。
雁塞山,山脚不远处就是望凌军粮草营,传云此山有大池。江楼月站在这大池边上,此处确有大池,且比想象的要大。这里并非山上最高处,从来到这里的时间来看,估摸着也就是一百来丈高。她极目才能看见此池对面的边缘,这一大池的水,结着厚厚的冰。她蹲在池面上,给手指呵了呵气,摸向冰面,上头映出隐约的人影来。
她手臂一甩,取下了腰间的隐天丝,圈圈盘绕在面前,指掌于之上轻抚而过,细细地抹上毒粉。随即她拿了隐天丝的一头,刺穿了冰面,一寸寸往下放,直到感觉到其柔软地漂浮在了水中,冰层厚六尺左右。
她又往池心换地方试了几处,三五尺不等,池心最厚之处是近八尺。见玉泠紫走近,江楼月起身来道:“如何,有没有适合引水之处?”
玉泠紫指着西北方向的大池边缘,“那里的山势最适合,大水冲下去,直接就能流进粮草营,他们的营地是依地势所建,从高往低。”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来,是昨日才由门中人送来的粮草营的排布情况,他指着地图上继续道,“他们的粮草分别囤于高的此处,与平的此处。”
江楼月点头道:“行,时间紧迫,我这就开始融冰,水如何涌下去,便由你来控制了,建在高处的那个粮仓,要留下来。”
“好。”玉泠紫道。
江楼月解下了背上的包袱,“依着此前的商议,我赶着制了这些,但药材有限,能引之水,我们一点都不能浪费。”她抬头看着他道。玉泠紫点头。
江楼月打开包袱,里头是近二十只药瓶,取了一只,“你要不要站远些?”
玉泠紫看了看她手中的药瓶,退开了些距离。
她这才解开瓶口的线,取下了封布,又用匕首撬开了和着木屑的泥封,顿时一股不易察觉的药味飘散出来。她一点点地将毒粉撒在身周,画了一个圈,而她自己站在中间,心中记着毒粉的用量与冰层渐渐被融蚀的时间。
冰面上出现了水迹,毒粉迅速地融入,有细微的裂声发出,冰层底下出现美丽的裂纹。一声破冰的暗响,江楼月脚下震颤了一下,待她站稳时,往四周一看,脚下的冰层成了一块浮冰,跟冰面分离而开,浮冰与冰层的边缘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露出来的水面越来越宽。
江楼月在浮冰上踩踏一下,跃上了冰层,盯着浮冰一点点继续融化,最后剩了一小块漂浮在水面之上,并未整块融化掉。江楼月看向玉泠紫,“看来可以先对付池边那一处。”
玉泠紫轻点头,“你这毒叫什么?”
江楼月一边往之前他指的那一处大池边缘跑去,一边道:“蚀心。”
“哟嚯——”
“驾——”
北军兴奋的呼喊声,与纷纷的马蹄声,不断地响起。
大批士兵被追赶着,往前方逃窜,若是敢回头,那便是乱箭加身,顿时被射成个马蜂窝。
这一天,便是林如飞与江楼月约定出战的日子,成败在此一举。
林如飞策马奔驰,他担心月儿,也相信月儿。没有人做过的事,她能做到!
大军到了预定的一处,林如飞手抬起,一旁副将令旗指挥,侧翼潜伏包抄,中军在此待命。
望凌军的俘虏们已被驱赶进了望凌军探察的范围内,无论萧彧武杀是不杀,被一连饿了数日的俘虏们,早已乱了。
“禀报将军,前方有许多军士跑向我们的营地,看军服,是我军之人。”一名传信兵急道。
萧彧武此时正站在高处,从此看过去,那乱成一锅粥的士兵们,已离粮草营越来越近,他毫不怀疑,北军会紧随其后。萧彧武眯了眯眼,抿紧了唇,牙齿咬紧时两颊上的肉绷得更紧了,“荣堂卫,出兵迎敌,把不属于北军的军服夺回来!”
萧彧武身后的一名将领冷肃地道:“是!”